“唉……”邵廷琄倒是知道不应该再说下去了,但是他忍不住啊,于是长叹一声,直言继续:“臣受命典卫兵,曾偶入武库,验试库中各种军器,竟然发觉多数劣不堪用。先朝只不过是趁着唐末丧乱,这才据有南越之地五十余年。幸而中原一直多事,所以干戈始终不及于我国,而我朝上下愈益骄狂于四境无事,如今早已经是兵不识旗鼓,人主不知存亡啊……”
刘鋹登时脸色涨得跟猪肝似的,拉下脸和邵廷琄争辩:“若是我朝的兵不识旗鼓,却又怎能将灭楚的唐军击败?朕又如何不知存亡?你的意思不过是周军不可轻视,中朝不可轻侮,然则周行逢不及马氏远甚,灭周氏的周军比之灭楚的唐军又如何?”
“天下乱久必治,这是自然之势,而自晚唐以来,天下乱得已经够久了!依臣看来,天下真主已出,必将尽有海内,臣观其势,非一统天下而不能止。”
邵廷琄抬头看向北方的天际,倏忽之间竟然露出一脸的郑重虔诚,还有一丝悲天悯人的神情,把怒瞪着他的刘鋹弄得一愣一愣的。
“乱久必治?真主?一统天下?”
听到刘鋹的自言自语,邵廷琄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刘鋹:“陛下!如果陛下有意逐鹿,为何却疏于武备,竟然连武库都蒙尘朽坏,士卒不辨旗鼓?如果陛下无意于天下,为何却要去招惹大敌?臣听说唐、吴越、闽等诸国均竭本国珠宝以奉中朝,而陛下未曾向中朝派出一个使节,珠宝玉贝、犀角象牙、玳瑁翠羽都连年藏于内府,不曾用以修聘。一旦中国兵至,既无修好又无武备,何以御敌?”
刘鋹看着邵廷琄在那里侃侃而谈,心中越来越怒,不光是愤怒于对方的猖狂大胆,更是愤怒于自己竟然无从辩驳。
刘鋹手指颤抖地指着邵廷琄,一些言词在喉咙间滚了几滚,却就是组不成句,最终只能愤然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说不过你,朕走好吧……你是亲信,朕不便杀你,不理你总可以吧……
周军取荆湖的消息也早就传到了成都,而且孟昶知道的还不仅是这个消息。
“周人的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出任雄武军节度使兼西面缘边都部署,侍卫亲军马步都虞候韩令坤出任凤翔节度使兼西面缘边副都部署,两个人已经到了秦州和凤翔?还有华州团练使张晖到凤州做团练使兼缘边巡检壕砦桥道使?”
皇宫之中,孟昶喃喃地重复着宰相李昊的汇报,脸色有些发白。张晖是谁,他之前并不知道;韩令坤是谁,他多少听说过淮南和幽州的战事;而韩通是谁,那可是刻骨铭心,当年秦凤等地从自己手中丢掉,仇敌行列中可不就有韩通的一份么?
而且也不需要细究张晖是谁了,听听这官职——缘边巡检壕砦桥道使,这简直就是明火执仗地冲着自己来的啊!韩通和韩令坤接替王景和王彦超的西面缘边正副都部署,还可以说是防御,这张晖的职务可是把进攻的意图都写到脸上了。
李昊看着这个四十多岁却保养得极好的皇帝,恳切地说道:“臣观周朝启运与前几朝大不相同,三任君主都是奋发有为,中原气象已经是大有不同。上天已经厌恶这个乱世很久了,一统海内,莫非就是在当前?大势所趋难以阻挡,如果陛下主动修贡于周朝,也算是保全三蜀的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