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什么所谓,还撑着下巴跟他条条分析,“生存之苦我是受过的,我这病有一部分也是那次大旱饥荒的缘故,年老色衰也对的上,今早我还看见我有白头发了,病是自我生下来就带着的,死……我也许明天死,也许后天死,也有可能下个时辰便去喝了孟婆汤,人总是会死的……”

“你倒是豁达,不过你确实时日无多了。”老道士又喝了一口酒,称赞我,又好奇道,“后三苦呢?”

“怨憎会……”我想到李哲和青玉,自己也不大确定,含含糊糊道:“有吧,不过只是厌恶,恨一个人太累了。”

“求不得……”我突然想起梦中那个长得极好的精怪,我至今还没看到他的眼睛呢,“算是有吧。”

“你脸红了。”

“咳咳!再说爱别离,亲人算吗?”

老道士回道:“可,但我观你红鸾星动,桃花多刃,必定有红尘情爱还未了断。”

“什么意思?”

我什么时候有那种爱别离了?

我怎的不知道?

老道士收了白幡子,身影随纸笔桌椅如幻象一般慢慢散去,我急忙起身,听到老道士飘飘渺渺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意思就是新欢尚未结,旧爱不曾断。”

白雾也慢慢退去,我看见身后站着神情茫然的碧玉和青玉,心中一动,趁着碧玉还未醒过神来,往她的怀里塞了一个小锦囊,与衣带系在一起,十分牢固。

“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一个算命的在这儿……”青玉眼神逐渐清明,盯着面前的空地很是疑惑,喃喃自语道。

我怕碧玉也这样说,便拉了她的袖子,“听说洞庭湖里有金尾鲤鱼,我想去看,你去给我买些糕点,在这里等我。”

青玉眼眸中似乎闪过什么,她扯出一抹笑,挽住我:“碧玉去买糕点,我陪你去吧。”可能是为了说服我,又撒娇似的添了一句,“我陪你去吧,阿锦。”

我对上她的眼睛,那双眼如盈盈春水,清澈见底,于是我露出和她同出一辙的微笑。

“好呀!”

洞庭湖如今还未结冰,波光粼粼,清灵的湖水配着岸上的白雪,分外好看。

由于常有游人,有富商特地修了亭子还有一段回廊,两侧用木石拦着,站在回廊里边便能看见洞庭湖里的游鱼,倒是十分心思。

我探出身看湖里的游鱼,游过了一尾又一尾,都不是我想看的金尾鲤鱼。

我失望的回身,青玉的指尖正碰上我的腰,她见我转身神情一慌,又言笑晏晏问我,“有金尾鲤鱼吗?”

我含笑看着她,握住她的涂着鲜红丹蔻的纤纤玉手,“你要推我下去?”

“你想要我死,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推我下去后你会下去救我?你知道我的身体不好,在这寒水里过一遭,恐怕凶多吉少,然后你与李哲说我失足落到水里,我又是你救上来的,他定会相信你,说不得在我去见了阎罗后,他还能把你扶正?”

青玉神情僵硬。

我轻轻哼了一声,当我这些年的话本都是白看的?

风有点大,我丢了她的手,裹紧了绒毛披风,从绒毛里看向她:“我有点想不通,我娘当年看你哭的可怜,用买粮食的钱把你从那种地方买出来,对你也算大恩了,我自问也从未苛待你,这些年你怎么那么向着文侍郎一家呢?还有李哲,你喜欢他,不劝着他给我放妻书也罢了,为什么偏要牵扯上我,拿我做你献媚攀附的敲门砖?”

青玉突然歇斯底里,“还不是你!你知不知道,就算在床榻之上,他喊的也是‘秀秀’!夫君他那么爱你,为什么……”

听不下去了,我有点想吐。

果然我不适合这种戏码,话本里也不是什么都对。

我面无表情的想。

既然这样,不如干脆一点好了。

反正那道士说我时日无多,早一点死晚一点死也没差了。

我从袖中拿出早就藏好的匕首,抽出刀鞘,塞到还在喋喋不休的青玉手里,刀尖对着我,迎着她诧异惊恐的目光,冲她露出一个笑,随后握着她的手猛地朝自己胸口捅进去!

“多谢你费尽心力替我寻来的‘补药’了。”

忍着胸口的剧烈疼痛,借着拔 出匕首的力道,我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放纵自己跌入湖水中。

嘶,冷死了……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枯叶,悠悠荡荡,在摸不着边际的黑暗中不停的下落。

失去意识前,我看到湖水深处有一双幽绿色的瞳目。

深邃胜过翡翠。

不似人间物。

——————

向来平静的洞庭湖突然之间水浪滔天,在仿佛天崩地裂的响动中,银白色的巨龙行踏绛气,啸动千山,神异非凡。

它自洞庭而出,扶风而上,云气翻涌,天地浩荡。

一时间天光尽敛,生灵俯首。

世间凡人都只道是洞庭有灵,龙神现世,却不知这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化龙而至,来带走他的天后。


状态提示:17.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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