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凡间景象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集市上,人声喧嚣,韩素站在被一个个摊位隔出来的一条长街尽头处,恍惚了一下。【92ks. 】
迎面走来的一行修士虽有十数人之多,可在此时此刻能真正被韩素看在眼中的,却只有姚丹一个。
多年以后再见到这个曾经被自己放在心中摆开了揉碎了翻来覆去记忆过无数遍的仇人,韩素才知道,自己远不能做到此前所思量的那样平静。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那一幕!
除了恭迎圣旨和婚丧嫁娶的时候,平常从不轻易打开的将军府中门被人强行轰开,薛家来人趾高气昂地一呼噜涌进府里,摔打开阻拦在二门前的家丁护院,大喇喇穿了中堂,过了二门。当时的韩老夫人,渔阳郡主李琳却一派热情地将这群人迎进了花厅,韩重希领着韩素进门的时候,李琳与薛家一个主事妈妈正你来我往地说着韩素与薛瑞卓的亲事应该要怎么怎么退,又提起要纳韩素与薛瑞卓为妾之事云云,说得是耳酣面热,气氛大好。
韩老将军当时大怒,愤而指责薛家来人,这时,一直安稳居于人群当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姚丹忽而暴起一击,当即就将韩重希重伤。
韩素永远记得那一刻姚丹的表情,他轻描淡写,仿佛面对蝼蚁刍狗之物一般,只是遥遥地隔空一挥手,一道劲风就凭空生起,击打在韩重希胸口!
韩重希当即就口吐鲜血从主座上跌落,姚丹方才慢慢吞吞,用仿佛赶蚊子一般的语调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薛家人则用十足恶心的怜悯语调啧啧叹息:“韩老将军这又何苦,惹得仙师不快,便是我们家二郎在此,也不好在仙师面前给老将军求情的。”
韩家这边除了李琳,几乎人人惊诧,如见晴天霹雳。
原来这出手之人竟是仙师!怨不得能有如此能耐!
那一刻若不是被韩重希死死拉住了,韩素就要不自量力地冲上前去,与姚丹拼命!
韩重希捏住韩素的那只手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掌中纤细的手腕捏成两段,他唇角仍旧沾着鲜血,原本愤怒的神色却在瞬间沉静下来,他开口说话,一字一顿,斩钉截铁:“薛家高门,我们韩家攀之不上,就此退婚,从今往后,两家恩断义绝!”扬声便喊自己的心腹长随,“韩平!速速去将薛二郎庚帖取来!”
薛瑞卓与韩素定亲,原本这庚帖应当由韩家辈分最高的女性长辈韩老夫人收着,或者由韩家如今名义上的当家主母韩大夫人保管,可韩素是韩重希最爱重的长孙女,她在韩家地位尴尬韩老将军又岂能不知?他亲自给韩素商定了亲事,又一手做主打理,原本只以为自己给韩素定了个如意佳婿,彼时又岂能料到后来会有如此祸患?
韩平是个机灵的,这边韩重希刚开口,他就猜到了后面韩重希话里的意思,等韩重希话音落下,他已经跑出了花厅,不过一时半刻就从外书房打了个来回,取来了薛瑞卓的庚帖。
韩重希命韩平将庚帖递送给薛家主事的嬷嬷,又讨回韩素的庚帖,当即端茶送客。
薛家人倒也没有过多纠缠,成功退了亲就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去,当真是说不出何等嚣张。
左右那个时候的韩素与薛瑞卓之间也还只是停留在议定亲事,交换庚帖的阶段,薛家尚未放定,因此这个亲事退起来也是干脆利落。
只有韩素被韩重希死死拽着,全无心思去计较这婚事是退是留,只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看着打伤祖父的仇人施施然扬长而去,就连嘴唇被自己咬出血了都不自知。
这是年少的韩素首次体会到真正可以被谓之为“无能为力”的滋味,哪怕是幼时在韩老夫人手下艰难讨生活的时候、哪怕是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韩素心中的无力与痛恨都没有那样强烈过。
因为韩老夫人虽然对她不待见,可最多也就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使些阴招磋磨她,却并不敢光明正大地对她苛刻,韩素自小就是个刚强的性子,她自己立得起来,这样的磋磨对她而言就算不了什么。后宅虽然水深,可以埋葬无数青春女子鲜嫩的华年,但若是一个人的眼界和心胸根本就不在此间,韩老夫人的那些小心计自然便不能将她拘束。
对韩素而言,这世上真正的,最最亲近的人始终只有祖父韩重希一个。她自己的亲生父亲早在当年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抛妻弃女访仙而去,双方之间的感情不谈也罢。至于母亲,韩母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小家碧玉型女子,温婉柔弱,以夫为天,韩父离家之后她就像是失了泥土的鲜花,在短短时日里迅速枯萎下来。她终日以泪洗面,根本就不会去想自己如今也已经是为人母了,当然也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比她更加弱小更加需要保护的小韩素在等待她的照顾。索性韩家不是一般的门第,即便幼时得不到母亲的照顾,有一堆的奶娘妈妈媳妇子小丫头围着,韩素到底也还是磕磕绊绊地成长了起来。
幼时的经历让韩素这一生最不愿意成为的就是父亲和母亲那样的人,一个自私,一个懦弱,一个不负责任,一个只懂逃避。不可否认,因为父亲的缘故,在幼时韩素对母亲其实很有几分同命相怜的复杂感,她也曾为母亲打抱不平过,可后来她一日日长大,母亲却一日日凋零,她对母亲怜惜就全变成了恨其不争的愤怒。
年少的韩素怎么也想不明白,不懂为什么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