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渐渐接受了阿竹失踪的事实,实际上,大部分人都觉得阿竹已经死了,与那小黑一道死了,尸体或是藏在了哪个石缝中,或是被秃鹫之类的烈性鸟叼走了。
可蒲央央却始终觉得阿竹还活着的,就如同有感应一般,她也说不清自己对阿竹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她素来嫌他烦,跟个甩不掉的尾巴一般。可如今阿竹不在,她便如同被割断了尾巴的困兽,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再也没有人不管风吹雨淋还是下冰雹下刀子,日日跟着她跑了。
再也没有人笨手笨脚,浑身是淤泥的跑到她面前给她送莲蓬,只为了她无意提了句“想吃莲子”。
再也没有人说永远不生她的气……
可这永远才刚刚开始……
……
她以为阿竹对自己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殊不知她早就习惯了阿竹的陪伴……
直到她有一日看着阿竹失踪前留在她屋前的两个红果子已经腐烂得不成型了,这才眼泪哗啦,感情如开了闸的洪水般爆发,大哭了一场。
原来阿竹对她来说很重要,只是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自打这次之后,蒲央央便再也没睡过一次好觉。
白日也就罢了,可到了夜里,只要一合上眼,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她眼皮子前唤他。
“央央……央央……”
蒲央央将头蒙进被子里,那声音又跟着她一道儿进了被子里:“央央……央央……”
一声接一声,凄惨如鬼嚎,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格外渗人。不过仔细听来,倒有些像是阿竹的声音。
蒲央央在被子里哆哆嗦嗦,被子跟着脚尖儿一道颤抖:“阿竹……你莫不是真的死了……别……别吓我啊!我……我多给你烧点纸钱……你拿去在阴间多买些吃的……你不吓我……好吗……我知道阿竹对央央最好了……你不吓央央好吗……”
断断续续的一段话说完,这鬼嚎声果然变小了些,渐渐变成低声呢喃,最后终于消失在了这黑暗中。
蒲央央还是抱着被子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阿竹,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是吗……原来你真的死了!呜呜呜……”
她开始整日整日的待在阿竹家,如同魔怔了一般,坐阿竹坐过的椅子,睡阿竹睡过的床,吃阿竹用过的碗,陪着尹家二老以泪洗面,看着尹家大伯大娘唉声叹气的出门,垂头丧气的回家,只有这样一遍遍撕开自己的伤口,逼迫自己面对阿竹不在了的事实,她才能觉得好受些。
时光如梭,四季如同蒲央央的小辫儿般反复轮换,阿竹消失的时候,她的小辫儿才齐肩,而后长到了齐腰,被罗家婆子从肩膀处一刀剪下,慢慢又长到了腰间,如此来来回回,长长短短了好几个年头,蒲央央也从身板单薄的黄毛丫头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比起年幼时的稚嫩,更添了几分娇妍之色。
村里的小子们也已经从鲁莽爱捉弄人的淘气包长成了稳重而有朝气的少年,蒲央央与他们一道儿,成了村里修建天梯的主力。
修建天梯的巨大工程,在这五年间进展的虽缓慢,却不失顺利,一步步小心翼翼,来回审度间,这次居然修建到了近山顶处,要知道,之前修建的天梯每次一过半山腰便会遭遇飞来横祸,或是无故倒塌。
村里人都看到了出去的希望,就连村里年纪最长的李老头,都扔了拐杖,整日里都忙着强身健体,只希望在天梯建成那一日,能一口气爬上去。
蒲央央也希冀不已,这些年里,她每隔几日便会在夜里听到那奇怪的呼唤声,有时候只是反复的唤她的名字,有时候似是在与她倾诉着些什么,絮絮叨叨却又十分的模糊。开始那一两年,听起来还是阿竹的声音,到了现在,声音便越来越低沉,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男人。
这半年以来,这声音变得愈发清晰也愈发频繁,似有人在她耳畔低声呢喃,她甚至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央央,师傅说,再过个半年,我便能自己御剑飞行了,师傅说,我是他收过的徒弟中,天资最高,学的最快的一个……嘿……你等着我……”
“央央,央央,我好累啊,今日我练了一整日,剑终于能离地七尺远了,可我只要一站上去,剑就掉下来了,师兄说,是我太胖了……”
“央央,师兄今日带我去山下的市集了,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等我学会御剑了,一定带你来瞧新鲜……”
“央央,我好想你……”
“央央,央央……”
蒲央央虽不能完全听懂阿竹所说的话,但也尝试着与这疑似阿竹的人对话,只是……却从来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大概是只有她能听见阿竹说话,阿竹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吧。
即便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但蒲央央已经习惯了这些声音的陪伴,她十分笃定,阿竹一定在这浮山外的某个地方活着,且如同她一般,已经悄悄的长大了。
她走出浮山的信念也越发的坚定。
只不过这几日,阿竹的话里似乎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
“央央,我今日睡到午时才起床,师傅罚我洗所有师兄弟的外袍……还好有子瑜师妹帮忙,否则我洗一天一夜也洗不完。”
子瑜师妹?蒲央央心里有些堵得慌。
“央央,子瑜师妹这几日好奇怪……总是来给我送吃的……还说不要钱……你说她想干什么……”
蒲央央心里酸酸的,又好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