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而来的除了尹老头,还有收养蒲央央的罗家二老,四张苍老的脸,四道浑浊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阿竹,蒲央央与小黑,恨不能将三人看穿看透。
“阿竹,这是怎么回事?”尹老头皱着眉,语气却不似面上那么严厉。
阿竹茫然的摇了摇头:“阿竹……不知道!”
“小黑……你呢……”尹老头扫了小黑一眼,气恼道:“罢了!问你也是白问!”
屋子里的四双目光纷纷投向蒲央央,罗老头眼里还隐隐有些怒气,蒲央央见状,急忙跟着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夜……明明是在家里睡下的……”
罗家阿婆也连连点头:“是,是,昨日夜里她阿爷将她抱回来后,我还去瞧了央央一回,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呢!”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老头的目光在两个半大的孩子身上流连,生平头一回伤了脑筋,两道花白的眉都快拧成一股麻花。
尹老头托腮思考了一会儿,见着屋外水波荡漾的大水缸,忽的一拍脑门:“我知道了,就是小黑!”
尹婆子恍然大悟道:“是是是!定是阿竹说想找央央,这小黑便把央央……抓……送到了咱们家!”
小黑难得的一笑,对着尹老头露出颇为欣赏的表情,随即表示肯定的点了点头。
罗家二老的脸顿时如吞了苍蝇般难看。
这尹竹是个傻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傻,自然不能与他计较,而这来历不明的小黑又是个如臭石头般不理人的哑巴玩意儿,尹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对于外人,那是要多暴躁有多暴躁!谁也不敢惹!
真是有气儿没地儿撒!
尹老头瞅着罗家二老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陪着笑与二人小声商谈着:“依我看啊……咳咳……这事儿当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呢……咱们两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罗老头心中正有此意,寻思着让此事小事化了也好,岂知他正准备点头之时,这罗家婆子却开口了:“这可不成!这事传出去,让我们央央以后怎么抬头做人!必须得给个说法!”
罗老头刚顺下的心气顿时又卡在胸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吹胡子瞪眼的看着罗家婆子道:“你疯了!你要什么说法!他们家阿竹可是个傻子!你莫不是要让央央跟个傻子过一辈子!”
“不,我不要嫁给阿竹!”蒲央央虽不讨厌阿竹,却也不至于想嫁给他,半大的女孩心中对未来总是有幻象的……
她抬起头偷偷瞟了眼小黑,她觉得小黑不错,小黑力气大,个子高,能干活,模样也长的好看,虽然不会说话也不太搭理他,虽然有时候见着他心里就难受,可也比村里的这几个小屁孩强。
“央央啊……你这昨夜在这尹家过的夜……传出去……不好听……”罗家婆子讪讪道:“再说了,咱白华村的女娃儿,十岁也该定亲了……”
蒲央央撅起嘴,看着小黑,心一横:“若是定亲,那我也只和他定亲!”
众人顺着蒲央央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惊失色。
小黑一个哆嗦,面色如吃了苍蝇般古怪,拼命的摆了摆头。
“胡闹!”罗老头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一个来历不明的哑巴,还不如本村知根知底的傻子!”
此话一出,尹家二老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不知是夸阿竹还是贬阿竹。
蒲央央抬起头,有些羞涩的看了小黑一眼,岂知小黑被这么一看,却如同见鬼了一般,脸色煞白的冲出了屋子,门框被撞的当当作响。
“小黑!”阿竹也拉着小黑的衣角,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几人人急忙出门查看,岂知这一眨眼的功夫,平日里手脚笨拙的阿竹如同插了翅膀般,与这小黑一道消失在了视线里。
不怕傻子犯糊,就怕傻子迷路,尹家婆子顿时慌了,两腿一软,脸色惨白的瘫倒在地,声音急促而微弱:“糟了!糟了!快!快去把阿竹找回来!”
尹罗两家叫上村里的老小们,围着村子仔细找了一圈,也没见着阿竹的身影。蒲央央去平日里阿竹喜欢待的地方寻了个遍,也没瞧见阿竹的身影。
尹老头子急的直跳脚:“快……快……!快去把阿竹他爹给叫回来!”
“好!好!”蒲央央忙应下,撒开腿就火急火燎的往白华村村头的天梯处赶去。
蒲央央来到天梯前,将手拢在额前,往上一看,三月没来看,这天梯竟然已经修到了半山腰,村人们正抱着圆木在天梯上排开,一个一个的往上递。
这天梯乃是将一截截用以支撑的粗木放进凿开的石坑中,再在粗木上固定上厚木板搭建而成,木板一个挨一个紧密相连,顺着山墙呈z字型往上。
白华村的人自小困在这村子里,日常除了找吃的做吃的睡觉,便是讲祖辈流传下来的关于浮山外的那一点破事,什么谁谁谁的爷爷进白华村之前是一城首富啊,谁谁谁的奶奶来白华村之前是村里的村花啊,谁谁谁的爷爷之前被哪国公主相中了,要招他去当驸马爷,他瞧不上那公主,又无处可逃,才来到了浮山……
众人明知对方是吹牛扯淡,却也听的不亦乐乎,明明都是些陈词滥调,却也乐此不疲,只怪那山中岁月太过漫长,人生无望……
每个人都想出去,包括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李老头。因此,这兴建天梯的任务虽艰巨,却从未中断过,这天梯乃的是支撑着所有人好好活着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