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究竟有几人知晓傅鹤清已经不清楚了。知道的几乎都死光了。死光了,只剩他和那个老家伙叶枭。事情的真相与灵慧葬在一起,变成秘密和白骨。
十六年前,四方护法心照不宣,将这件事埋进时间的长河里,以为这件事会被彻底遗忘。可是没有,叶枭清楚的记得,他记得当年的事,他想要报复。
而他报复的手法,就是登上灵慧之位,重蹈覆辙。
当一个人有了仇恨,他会变得疯狂并且强大,叶枭就是这样。
“十六年了”傅鹤清叹道“他还是没有忘记啊”
“二叔”傅元君的疑惑被他勾起,迫切想要知道满达的来历,以及关于灵慧君的一切,“如果你知道,告诉我好吗我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
傅鹤清显得很苍老,短短数日,他的鬓角已然斑白。
他声音喑哑,问她“你若想知道一切,就去书房,把书架旁的”
傅元君一愣,了然道“那个藏在墙里的盒子是吗我去拿”
傅鹤清的手顿在半空,他惊异的问她“你知道大哥”
她头,转身往书房走。盒子里的戒指仍在,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傅元君想了想,将整个盒子拿二叔寝室。
她将盒子递给傅鹤清,解释道“这是我那天无意中发现的,我爹是满达右使也是那时候确定的,二叔,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她恳求道“告诉我好不好”
浑浑噩噩活了这许多年,她不断的寻找杀害爹和子楠的人,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她发现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认知的方向。爹和子楠都与满达有关,甚至子楠的身份与灵慧君有关,他们的死不是简单的杀人案件。
以她现在的手段和能力,她无法与满达抗衡,她很清楚这一。
傅元君目光坚定,傅鹤清无意再瞒她。
“事情说起来很复杂,如果后的真相你难以接受,你可以随时选择停止。”傅鹤清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你是大哥的孩子,该承受的罪孽,他们已经承受了,你不能再收到任何伤害。”
傅元君心里有处地方莫名发痒,这股痒意慢慢爬上鼻腔和眼睛。她的声音嗡嗡的,重重的头,“好。”
傅鹤清的思绪飘了很多很多年前,正是时局动荡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是胸有大志的乱世公子。
年,北京秋。
酒席上出现一个衣着袈裟的和尚,他抢走了酒肉,跳上桌子,睥睨着桌下的众人,喊道“干什么吃你们东西还要打人吗”
傅鹤安是西南来的公子,家中颇有权势,出手阔绰大方,待人亲善,一席富家子弟中,只有他的话令人信服。
他朝着小和尚行礼,问他“小师傅,出家人不沾酒肉,你又怎地用抢呢”
偏偏还抢了有权有势的世家公子。
和尚不屑道“抢了又如何我问你,你既然已经能用米饭填饱肚子,为何还要多吃这些肉”
“这”傅鹤安愕然。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抢劫的和尚会突然与他们讨论起哲学问题。
既是念经的和尚,思辨能力定然不在话下。一时间酒桌上无人答得上来。又听和尚说“你走到门口,看看门外。”
傅鹤安心中虽疑惑,却也照做了。门外过往行人匆忙,个个身着素布衣裳,深秋时节,他们不知冷似的,裤子上破了碗口大的洞也无知觉。他们的表情木讷而茫然,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街头,偶尔见其中一人过神来,却是转了个方向再次木讷的向前走。
酒楼的门口,一个浑身臭气的少年正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傅鹤安退来,那些少爷们也退来。一个个眼露疑惑的望着桌上吃肉喝酒的和尚。
“无知无耻”和尚忽然勃然大怒,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我要吃你们的酒肉,你们便要打我,外寇吃了你们的家国,怎地一个个夹着尾巴,躲进家”
“人生来受苦,高高在上的皇帝生来受苦,一刻不停的学习治国之道,安定民心街头百姓生来受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们都是夹在中间的米虫不知人间疾苦心安理得都是一群狗娘养的”
无端端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和尚夺了口食,又叫人无端端骂了一顿,娇生惯养的少爷们撸起袖子,将和尚从桌上揪下来便是一顿拳脚招呼。
只有三人没有动手,傅鹤安,以及京城药厂公子李默,都督公子赵贤。
他们没有动手,也没有叫停。只是木然的站在那里,一瞬间觉得和尚竟然说得有道理。
和尚一边被打,一边大喊“不想当窝囊废就跟着我干干一票大的全天下的穷人都听命于我们只有我能让他们吃饱穿暖”
一个口出狂言的疯和尚。
当时年幼的傅鹤清是这样想的。想比那三位也是一样的想法。
暴打施到一半,门外忽然冲进来一群带刀的官兵,将施暴的人齐齐扣押。傅鹤安等人也不例外。有个阉人模样的人跑进来,扶起地上的和尚,心惊胆战的喊他“我的小祖宗哟,你可让老奴省心吧你说的这话要是让那位听见了,是要掉脑袋的”
和尚啐一口血沫,挣扎着爬起,目光里居然没有怒气,他反而在笑,笑声让人感到害怕。那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笑声。
和尚横了他们一眼,“知道被骂了要还手,被打了你们该知道怎么做吧我再说一遍,有想跟着我干的,随时找我”
他顺手拿走桌上的肉,大步流星的踏出门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