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红珠应了一声。
红珠回到家里时前头杂货铺已经开了,家中众人也都起了。她依旧从后门进去,刚转过来就瞧见院子里李氏搬了好几个木盆正在水井旁洗着糯米、红豆等物。她弟弟程文涵却是不在,想来是早早地上学里去了。
红珠急着上前,“娘,你碰不得冷水,小心回头又犯了手痛。还是我来洗吧。”
李氏不让,只说:“就这点活,我做得来的。你碧云姐在厨房里忙活呢,你去替一替她。”
朱家这杂货铺可当真是名副其实的杂货铺,除了日常使用的柴米油盐、灯油火蜡等,各样能找着的小物件店里都有,而且夏天卖凉菜凉茶,冬天卖山货腊味,每到节日还有许多应景物什,也算得上十分周到了。就如这腊八节,朱家除了熬制自家的腊八粥,还预备了好几样在店里卖,所以提早两日,朱家就开始忙碌了。
厨房里,大堂姐朱碧云正在案板上切着咸肉,一旁小灶上还烧着火,一股子蛋羹香味淡淡飘着。一旁还搁着个和好的面团,这是备着给朱老太太、朱紫兰,以及三岁的朱叔治吃的细面。
朱家平日里的早饭分了两趟,先起来的一众人吃的都是白粥馒头咸菜等物,而后起来的朱老太太还有朱紫兰、朱叔治吃的是面条和蛋羹。
红珠也没到厨房去,搬了个小板凳往李氏身边一坐,挽着衣袖洗各样豆类。
厨房旁那正间的南窗揭了一下,朱老太太在里头冷哼了一声,“我来看看,这是什么精贵人,还碰不得冷水?不就是洗洗豆子么,会要了她的命不成?”
李氏一听,身子便是一僵。
这会儿年关近了,杂货铺里人来人往,雇来的小伙计时而还要往外头送货去,朱桂达和姜氏两个在前头根本不顶用,若不是红珠应了李二舅那摊子的事,每日里朱老太太就会早早喊她起来往铺子里上工的。
这不费钱的劳力,还是程家的,朱老太太使得高兴!就红珠弟弟程文涵上学的事,朱老太太也念叨着费钱费时,恨不得拘了程文涵不让他去。因为红珠程文涵都不能干活,朱老太太心里生气,时不时就揪着李氏一个折腾。
这老太太在屋里喝骂道:“日日用那昂贵的补药养着,还想要如何?就是我这个做人婆婆的,也没那个命吃一口。既然吃饱喝足了,就该下力气干活!洗点豆子也不乐意,还挑三拣四的,都反了天了,我们家可养不起这样的大佛!”
“娘……”李氏红了眼,根本辩驳不得。
而红珠忍了忍,却是扬声道:“奶奶,昨儿半夜下了雪,可真是冷,奶奶睡得可好?咱们家这大佛只有一尊,可不就是奶奶么?这慈眉善目的,谁能及得上,那些没福气的天没亮就得起来干活了,也只有奶奶还能高卧不起。”
一时堵得朱老太太那儿半响没得动静,显见得力,红珠暗笑,却被李氏扯了扯衣袖制止,“红珠,别惹你奶奶生气。”
红珠便敛了神色,顺势转了个话题:“奶奶,三宝也醒了?我替您端热水进去,可别冻着了三宝。”
三宝是朱桂达的小儿子朱叔治的小名儿,因着程朱两家的旧事,他们这一辈的排行都乱了。
伯仲叔季,修齐治平,这是程山当年专门请了先生起的。大伯朱桂达家生了长子朱伯修,二伯桂方生了仲齐,若依着年岁排行,红珠弟弟就是第三,就该叫叔治,而朱桂达的小儿子就是四弟,该叫季平。可如今文涵是程家人,于是连个排行也漏过去,三弟也就成了别人了。
三宝夜里睡觉闹人,是跟着他爹娘一起睡的,只是朱桂达和姜氏要早起开店,生怕三宝一个人睡冻着了,所以姜氏起来了就会将他抱到朱老太太屋里去。
这么一提三宝,朱老太太心疼小孙子,暂且放过了红珠,只道:“赶紧提了水进来!”
“是,奶奶。”红珠答应一声,便进厨房提水去了。
李氏暗暗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