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烟雾渐渐升腾起来,迷蒙的烟雾中,是井晨风的脸。
下巴上挂满胡渣,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衬衫的领口散开着,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失恋的颓废男。
他不时地吸一口烟,然后把手搁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桑幽幽。
他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她笑得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回想当初,他好像让她哭得更多。
突然,指尖一痛,他的手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目光落去,却见只抽了几口的烟已经燃烧殆尽,灼痛了他。
打开窗子,将烟蒂弹出窗外,再回首时,院子里玩耍的人儿却已经起身向别墅走去,一会功夫便消失在了门口。
他收回目光,发动了车子。
车子奔驰在山路上,山风很大,很快吹散了烟雾,却吹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圈渐渐红了。
她真的回来了,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却是那么遥不可及,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却只触到了空气。
对任何事都应对自如的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第一次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她的心,他还要得回来么?
又是一个夏天的夜,知了的叫声已经在黑夜里慢慢隐去,桑幽幽抱着她的大提琴走进了阳台。
房间内透射出微弱的光,她坐在阳台里,将弓搭在了弦上。
不知不觉地,那首曾经在谷幽兰的生日晚宴上演奏过的《缠/绵往事》悄悄地从琴弦中流出。
琴声在安静的夜里响起,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脑海里泛起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们的母亲在生你们的时候难产死了……
死了?
十几年来,她一直认为已经死了的母亲不仅尚在人间,还活得光彩照人。
再看看自己的父亲,被人冤枉成罪犯,差点死在监狱中,却依然帮她隐瞒着一切。
如果他们相爱过,父亲便是一直在对这份爱坚持着,不管她在与不在。
谷幽兰,怎么配得上父亲?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她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她宁愿不知道谷幽兰是她的母亲,宁愿就当她是一个慈爱的江伯母,让她的心灵能有片刻的停泊……
睁开眼睛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一曲终了,她起身打算回房,一抹白色的身影却撞进了她的视线。
她的脚步停驻,当眼里的泪水再度流下时,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大门口,那抹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铁门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往前走了几步,扶着阳台的栏杆,心里的想法被证实,江明达又回来了。
握着栏杆的手不由得收紧,纤细的手指泛着白色,原本伤感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
“明达,明达……”
另一个身影朝江明达扑了过来,声音哽咽,抱住了他。
夜很静,静得她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明达,听妈妈的话,回去吧……”
借着大门口的灯光,她看到了谷幽兰那张焦急的脸。
妈妈?
她是江明达和江子秋的妈妈,不是她的。
江明达似乎伤得很重,他勉强支撑着身体跪在那里,手扶上铁门,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了幽幽的阳台,仿佛知道她在那里一样。
幽幽心里一紧,却没有离开,依然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谷幽兰扶着江胆达,生怕他倒下去,连连劝说:
“明达,妈妈理解你的心情,妈妈知道你不是故意伤害兰兰的,妈妈知道你喜欢她,你爱她,听话,咱们先回去,你若是想跪,等把身体养好了再来跪,好不好?”
听得出,谷幽兰哭了,作为母亲的心疼与无奈,她表现得淋漓尽致,却是对别人的孩子。
这时,她注意到,江明达的眼睛一直看着一个地方,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幽幽。
有那么一刻,她不会呼吸了,就那样痴痴地望着幽幽,好像她在做梦一样。
“幽幽,是幽幽吗?”
良久,她终于醒悟过来,握着铁门的栏杆,大声叫着,
“幽幽,是你吗?开开门,让妈妈看看你,妈妈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妈妈?
幽幽的眼里含着泪,却不再让它掉下来,她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她知道什么是妈妈吗?
在妹妹生病的时候,背着她上医院的那个人,才是妈妈。
在爸爸受难的时候,搂着她们姐妹安慰她们没事的那个人,才是妈妈。
在她放学回来时,高兴地给她做她最爱吃的饭菜的那个人,才是妈妈。
……
在她的生命里,“妈妈”已经缺失了十几年,如今再来认她,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需要!
望着谷幽兰那渴望的眼睛,她绝然转身,回到房间,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关了灯。
她以为自己的伤口已经结痂,一层又一层,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不会再被任何人影响。
可是她错了,有些人的出现,生生地撕开了她的伤口,摧毁了她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坚强。
靠在窗边,她抑制不住地放声痛哭。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了怀中。
“哭吧,别为难自己。”
左森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这个时候,她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