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彧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虽然已经知道她也重新活了过来,却没料到她竟然能有这番见解,“不错。”
林梦知不由多想了一些,“正是因为有这样不过问政事的皇帝,所以才会有了祸国专权的奸佞。便是没有谢志章,只怕还会有王志章、李志章?”
周彧唇角微微扬起,轻轻点了点头。
林梦知的心又开始狂跳,所以说,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是要换掉高坐皇庭的那个人?这……这也太大胆了吧?
她抬眸,眼神惊疑不定,浓密修长的睫毛不断颤动,“彧……彧哥哥,你该不会是……”
周彧心头一跳,难道这丫头看出来自己也是重生回来的了?
可是大师说过,这件事别人可以猜,但是绝对不可以自己说出来……
林梦知闭了闭眼,把手按在心口,企图把狂乱的心跳平复下去,但是没用,睁开眼睛,头上顶着的书就掉了下来。
周彧是个严师,立刻喝道:“不许再胡思乱想!”弯腰把书捡起来重新给她放在头顶。
他来到林梦知身侧,和她并肩扎马步,并且开始缓缓念着之前让林梦知背诵的内功心法口诀,“你一点一点跟着我来,导气入体……”
林梦知之前背诵口诀,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倒并不是说那些词句艰涩难懂,而是武学和文学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领域,她不懂得如何运用。
如今有周彧引导,她很快沉静下来,慢慢跟着修习,虽然一开始基本上没有进展,但与之前的茫然无知已经截然不同。
这样修习了小半个时辰,林梦知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话题。
等练功结束的时候,周彧才说:“你现在还小,能力有限,所以只要关心在意你力所能逮的事情就好。”
林梦知豁然变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她一个闺阁少女跟谢志章这样的奸贼比起来,就好比蚍蜉撼大树,但没做过,怎知一定事不可为?
“我还要提醒你一点,”周彧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独木难成林。”
林梦知还要再说些什么,可周彧已经不再给她机会,让水心出来直接背着她回林府去了。
既然她要成长,周彧便要护着她成长,给她机会,给她磨砺,启发她解决事情的思路和方式。
望着水心渐渐消失的背影,周彧用力闭上了眼睛。小知了,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啊!
林梦知这一晚几乎就没睡。
她脑子里翻江倒海一般,回想的都是前世亲耳听到的那些事情。
当然宋雪宁为了蒙蔽她,不可能告诉她全部真相,但她所听到的那些已经足够令人心中恻然。
她自幼生长在京中,云京乃是整个大宋最为繁华富庶的城池,曾经她一直以为,全国各地大多数百姓都是过着富足的生活,否则灵帝也不会有闲情逸致去研究那样风赋……那些沦落街头行乞的人,多半是好逸恶劳之辈。
可林家覆灭,她飘零在外,才知道,整个大宋不知道有多少人颠沛流离。赋税之重,压得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街头上那么多人卖儿鬻女,难道便是做父母的天生心狠?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不到了生死关头,谁舍得抛弃?
还有,她在林府不敢说穷奢极欲,但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林家出事之后,她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有些时候吃的还是馊的,这在以往是根本不敢想的事。
可于那些在底层挣扎求存的百姓来说,那才是生活的常态。
大宋,已经从根子上烂了。
正如她和周彧所说,便是铲除了一个谢志章又能如何?坐在皇庭的那个人没有改变,或者说大宋的吏治不能清明,赋税不能减轻,百姓们不能饱暖,还是会滋生出更多的谢志章。
前世她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起义军的消息,也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官逼民反”。可大宋遍地都是揭竿而起者,并不是朝夕之事,想必现在各地都已经冒头了。
可灵帝还在云京歌舞升平!
她忽然想起来,大概是明年,父亲曾经奉命出征,可她不记得有外敌入侵,那么父亲便是被派去“剿匪”了?所谓的匪,原本都是吃不饱穿不暖,连儿女都保不住的贫苦百姓!
林家的刀怎么能砍向百姓?
林梦知忽然遍体生凉。
在祖父和父辈的心目中,“君君臣臣”的思想根深蒂固,林家世代忠良,为君命是听。
可,若为君者乃是得到明君,下达的命令都是为国为民的,林家的刀砍向的是真正的匪,那么林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国之栋梁。
她读书不少,自然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天下不是一人一姓之天下!
为君者不为民,就不配为君,林家可以忠君,却不能愚忠!
就好像做人要讲究孝道,却不能愚孝是一样的!
林梦知思路越来越清晰,精神也越来越亢奋,到最后终于睡不着了。
她摸了摸床头的挡板,挡板后面的暗格里藏着周彧赠给她的那种迷香。
可想了想,还是没用,毕竟那香一点,就能让屋子里的人昏睡一个时辰。
她侧耳听了听,房间内外一片安静,这个时候喊水心出来,大概是不会有人听见的吧?
她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可刚起身,睡在脚踏上的白芸便揉着眼睛做了起来,“小姐要什么?”
林梦知挫败地躺了回去,“无事。”
“小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