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正在此时,他听到了蜷缩在地上的灰发女孩的声音。她仰面望着自己,空茫的杏眼看上去人畜无害。“你看,他们已经安静下来了——我保证他们都会乖乖的。”她指指已经陷入自己世界的姐弟俩,祈求般地说道,“大哥哥现在是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吧?请你不要伤害我们——我们会好好听话的。”
是了。他还要把这群小孩带给那两个收债的家伙呢。蜥坚人反应过来。把他们弄死或者弄残了就等于减少了自己的筹码——得不偿失。更何况,这些小孩看上去都呆呆傻傻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想必也闹不出什么花来。
马上就到地方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他想。
他吐出了一口气,选择遵循已经归位的理智。“你给我看好他们。要是敢耍花招的话——哼,你们就死定了!”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恐吓道。
友助加奈连忙点头。
尽管他并不认为这些小孩还有那个看上去就很瘦小的少女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回到驾驶座上的蜥坚人依旧不敢收回自己的个性。这副丑陋无比的盔甲曾经让他倍感自卑,但此时,它却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没关系……没关系。他一边重新启动了汽车,一边努力安慰着自己。那两个人保证过的,只要把这些小孩交给他们,让他们送到他们的老大那里,这笔欠账就可以一笔勾销。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能再给他三百万!到那个时候,他就拿着钱跑路。反正这车也是偷来的——谁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他这么想着,眼前却突然划过加奈那深灰色的眼眸。她紧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无辜与祈求。他的心脏突地猛跳了一下,好像她的恐惧与绝望也能传染给他一样。
他赶忙摇摇头,把这诡异的感觉甩掉。
什么情况?自己是在同情她吗?——别开玩笑了。他内心冷哼一声。我同情她?那谁来同情我呢?在我被同事嫁祸而被公司开除的时候,在我沦落街头的时候,在我被人诱骗走上不归路的时候,有谁同情过我?有谁帮过我?!
到最后,也只有我能救自己——那些英雄有什么用?他们只会把我像苍蝇一样驱除。但有谁真正关心过是什么让蛆虫滋生?在这已经堕入黑暗的社会上惩治所谓的罪恶?——呵,这不就像给一块已经腐烂的肉块上喷洒香水一样可笑吗?
在这腐烂发臭的世上,人人都只能帮自己。这些小孩?谁要去同情他们。只希望那个什么恋童癖老大能对他们好点吧。——嘛,想那么多干嘛呢?反正和自己无关了。
冰冷的恨意彻底裹挟住他的心。他冷静地踩下了油门。
还没等友助加奈想到该怎么脱离眼前的困境,中巴车就又一次停下了。这一次,她看到了窗外像是工厂的庞大建筑群。不远处,扁平的仓库和高耸的烟囱清晰可见,但它们都看上去灰蒙蒙的,充满了破败而年久失修的气息。她不太清楚这是哪里,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里荒无人烟,不管怎么想,都是歹徒作为据点的绝佳场所。
她站在两列座位中间的过道上,可以看到有另外两个男人正向着这辆车走来。
……已经来不及了吗?她有些绝望地想。
这两个人显然比蜥坚人看上去训练有素得多。他们蒙着面,在看到在车门处倒下的铃木院长时只惊讶了一瞬;他们冷静地将尸体拖下车,丢弃在一边。然后打着手势,让蜥坚人把所有的小孩带下车。
“喂。你,对,就是你——灰头发的。”蜥坚人站在驾驶座旁边,向着友助加奈的方向命令道。“把他们的安全带解开,一个一个带下去!别想耍花招,我可都看着呢。”他用力挥动自己像狼牙棒一样的手臂,带起一股呼啸着的劲风。
友助加奈别无选择,只得在三个人的注视下一个一个地解开了孩子们的安全带,将他们一个一个地送下车。
经过车门口带血的阶梯时,加奈用手虚掩住他们的眼睛,试图通过这掩耳盗铃般的努力让孩子们看不到这近在咫尺的死亡。
她不可避免地一次次踩过门口阶梯上尚未完全干涸的大摊血迹。殷红的脚印落在地上,在车子的旁边聚集——就好像已故多时的铃木院长又流出了鲜血了一样。她盯着那片刺目的红色,不禁感觉到一阵想要呕吐的冲动。
强撑着将最后一个孩子送下车,她终于愣怔地站在了原地。她呆望着不远处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的铃木院长,只盼望着这一切只是她做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