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李长歌进了屋子,摸到床沿坐下,觉出了腹中火辣辣的灼烧感,她才想起来自己连午饭都没吃。
虽然坐在这里很舒服,这种时刻,她真的很想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睡个天昏地暗,用时间来慢慢消化脑海里那乱麻一样的疑团。然而,她却还是挣扎着起身,想要叫人去厨房帮她弄些饭菜来。
她或许什么都没有,仅有的就是这副身体和这条性命,所以,无论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她都不能亏待自己。
前世被囚禁在牢狱里的时候,无论狱卒丢下来的饭菜多么酸臭,她都强忍着一口口吃了下去,只是为了留着那一口气,亲眼见到南宫昀,亲口质问他所做的一切。
而现在,她依然要拿出那样的勇气,或许还不需要那么多。
她要吃饭,好好地活下去,等待她与命运抗争得到的胜利,或者是又一次不敌命运捉弄的结局。
还没走到门口,绣昙就突然出现了,看到李长歌,她显然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忙上前来扶住她:“公主,您之前是去哪儿了?可叫奴婢们好找。[]”
说话的时候,绣昙的眼神微有闪烁,李长歌却没有深究,只吩咐她去给自己弄些吃食来。
寺院中不能见荤腥,所以端上来的不过是一碗米粥和四碟精致素菜,李长歌才刚吃了几口,房门就被推开了。
原本在外头守着的丫鬟婆子们脸上都是尴尬的表情,因为那个闯门而入的人是李锦绣。此刻,她脸上再没有了清早时的自信,而是满面惊惶。
还没跨过门槛,她已经凄惶道:“四妹,我母妃不见了!”
李长歌眼眸微抬:“我还以为,你是来邀我去佛堂求签的。”这句话,她是有心试探,果然,李锦绣的脸色凝滞了一下。
长歌一个眼神打过去,绣昙立刻识趣地走了出去,并将房门关紧。
在和她的对视中,李锦绣的目光犹疑不定,似乎是在内心深处权衡着什么。
那天直到夕阳下山,她们也没有再去那个佛堂。而黄昏时从李长歌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李锦绣,脸色苍白得几乎像个死人,双手也不停地在绞来绞去,透露出内心的紧张情绪。
暮色姗姗来迟,厢房里的灯光在逐渐降临的黑暗中显得越发昏黄,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早早被打发下去休息了,只有院墙外的侍卫还在不停巡逻。
然而也不知是怎的,平日里精神气儿十足的侍卫们,今天暮色初降就已是哈欠连天,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个黑影自夜色中浮现出来,悄无声息地攀过了墙头,落地时稳稳地停在了厢房的窗子外。
屋子里的灯光将少女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虽然只是一个剪影,却有着和本人一样的灵动。尤其是向外拥出的纤长睫毛,影子被光线放大了许多倍,每每眨动,便像是栖息在花瓣上的蝴蝶颤动的翅膀,教人看得心痒难耐。
黑影轻轻伸手敲了敲窗子,里面便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你迟到了。”
听出是李长歌本人的声音后,黑影才伸手轻轻推开窗子,整个人向上一跃,像是灵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越过了窗台跳入房中,落地时除了衣服摩擦时发出的微弱声音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待关好窗子后,他才对着那灯下端坐的少女扬眉一笑:“并非是我故意来迟,而是夕阳也流连于你的花容月貌,所以迟迟不肯归去,天色黑得迟了些,我自然也迟了。”
李长歌眼眸微挑,似有笑意流转:“你口口声声对我志在必得,却连夕阳下山晚了的这种事都没有办法,我真是看不到一点诚意,太子殿下。”
她的张牙舞爪是周子侑看惯了的,因此他只一笑置之:“我都肯冒险瞒着你父皇跑出来了,难道这还不够?”看着她扬起下巴眸光斜掠的样子,他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好了,接下来你还要怎么考验,我都保证做到,好不好?”
他生来就身份尊贵,虽然在朝政上,一切都是庞太师做主,但他太子的地位还是无人可以越过的。自然,那些待嫁闺中的贵族女子,都视能嫁给他为最大的梦想。
他已到弱冠之年,因着正位空悬,所以连侧妃也不曾册立过。但东宫中的侍妾,却很有几个,也都是出自贵族之家的女子,不过是身份不高罢了。真正的名门淑女,都等着做他的正妃或者侧妃。
但这些整天围绕在身边莺莺燕燕,没有一个见了他不是极端奉承的,早上伺候穿衣梳发,一日三餐恨不能把饭菜送到他口中,晚上也是甜汤宵夜送个不停。
他从前一直以为,这世上的女子大约都是这样的,以夫为天。
所以,对于册立太子妃一事,他确实不太上心。毕竟一群侍妾已经够烦人的了,册立了太子妃后,紧接着又要纳几位重臣家的女儿为侧妃。虽然联姻一向是巩固权力的最好办法,但目前庞太师的权势仍然很大,他倒不妨再多过几年的清静日子。
而之前见到的唐国大公主李明月,更是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就是无论哪里的女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有的愚蠢,有的聪明些罢了,但在对待男人的招数上,无外乎都是那么几种。
只不过他从未想到,到唐国来原本是为了一场交易的婚姻,竟让他见识到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类女子。
美貌固然是能吸引住他目光的一部分,但那个名叫长歌的少女,仿佛生了好几张不同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