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忍不住去看那蛮族首领.只见他双眉紧锁.双拳也不自觉地握紧了.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其实不必看他的反应.只需看看那受刑者的容貌身形.便知其多半是出自蛮族.如今那蛮族首领这般模样.显见得是方才燕君所言非虚.这人确是他族中高手.且他们必然是认识的.
燕君此举目的不在于逼供.而是要刺激在场的所有蛮族人.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景侯容恪看到这样一幕.眸底反而含了笑意道:“想來是国风民情不同.这燕国逼供的法子也如此别致.我还从未见过.”
燕君森然一笑:“景侯莫要着急.这口中塞了东西只不过是防他惨叫之声污了诸位之耳.至于讯问.要等会儿才开始呢.”
果然.捏断腿骨只不过是个开始.待那蛮族人的双腿已然绵软如泥时.燕君又挥手命人送上冰來.彼时仍是寒冬.正是储冰的时节.冰自然是很常见.然而他们所用的法子.却是从未见过的.
那燕国侍卫才拔出长剑.已有大周官员情急出声喝止.然而侍卫手起剑落.却是将送來的冰块斩下了一角.他随后又是数剑.将那冰块削成锋利的冰锥.然后利落地刺入了蛮族人的腿部.
李长歌这才明白他们要冰的用意.是为了达到之前所承诺的不见血的话.天气本就寒冷.那冰锥刺入肉中.立刻便将创口的血冻结.怎会流到外面來.只是这样的法子.却比用刀剑更要残忍.那受刑者要用自己的血肉将冰锥暖化.
若仅仅是冷.倒还罢了.但看那受刑者几乎发狂的神情.再加上在日光投射下.那大块的冰看上去竟微带红色.长歌心下便已有数.那冰多半也不是寻常制法得來.制冰的水中应该还放了其他东西.能让受刑者更加痛苦.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新奇的刑罚.然而蛮族首领身后的人群中.却渐渐起了躁动.有人在小声地争论着什么.虽然听不清话语.但也能分辨出那刻意压低的语声中满含的愤怒.
终于.顶不住那强大的压力.蛮族首领终于缓缓开口:“停手吧.”
燕君眉毛一挑:“为什么.”
蛮族首领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然充满了无奈:“我认识他.他曾经是我族中的勇士.为我族兴旺立下过不少功劳.”他神情复杂地看了那人一眼.“虽然我不知他为何会牵涉到谋害燕国皇子的事中來.但是……士可杀不可辱.希望燕君高抬贵手.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
燕君眼眸微眯:“若杀了他.我又到哪里去寻一个真相呢.”
蛮族首领似乎很是踌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开口道:“不是还抓了另外两人吗.这个已经是不中用了.只求燕君给他个痛快.好歹我们与他同出一族.看不得他……”他声音渐低.再抬眸时.目光已变得坚定起來.“至于另外两个.从前也算是我的部下.我去见见他们.一定让他们给您一个交代.”
长歌睫毛一颤.这蛮族首领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他显然是在.燕国皇子一案和他们蛮族有关.他稍后自然会有个解释给燕君.只不过不能在大庭广众明说而已.
燕君显然也想到相同的地方.于是沉声道:“好.我就给首领这个面子.”
微微抬手.手下侍卫得了号令.立刻将那已是半死不活的蛮族人拖了下去.因之前承诺过不在大周天子面前流血.是以要拖出去处死.
整个过程中.都是燕君在和蛮族首领交涉.连大周皇帝都沒有吭声.
待和蛮族首领说定此事后.燕君才冲着上座道:“陛下愿意做和事老.我自然不敢拂了您的面子.只是堂堂燕国的皇子.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沒了.所以我就借陛下的地盘.在这里把事情审问清楚了.若是和唐国无关……”他锐利的目光直迫李长歌.“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会撤军.根本无需陛下卖面子调停.”
他字字铿锵有力.皇帝嗯嗯啊啊了片刻.才道:“燕君此言极有道理.朕觉得就按你的意思办了吧.”他略微停顿一下.却又转向了庞太师.“庞爱卿素來机敏.不知对此事的意见如何.”
这一句问的画蛇添足.却让众人心中都坚信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帝对庞太师确实非常信任.并且几乎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然而想起方才皇帝提及庞太师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就不得不让长歌感慨他的做戏工夫了.看來这大周皇帝也并非是等闲之辈.只是天意弄人.让他偏偏对庞素歆情根深种.以至于遭人胁迫步步踏错.才到了如今大权旁落的地步.
周延昭的年纪该有二十多岁.想來皇帝这二十多年來.也委实当得忍辱负重四字.让人不知是叹息还是敬佩才好.
皇帝要她放回周延昭.杀庞太师.而庞太师却想利用她來谋害皇帝.并且暗示让周延昭登基.这两人分明都视对方为仇敌.却偏偏有个共同点.就是都要保住周延昭.
长歌不由得苦笑.自己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利用她去谋害别人.是他们都太高看了她.还是……她生來本就是个灾星.但凡是她所接近的人.都要死于非命……
容不得她多思量.宴席已经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待她起身时.人已经走了大半.她正待回营.却无意中瞥到那蛮族首领慌张地往一个方向去了.他原本并沒有立刻跟燕君离开.而且他去的方向.似乎是大周的营帐驻地……
彼时场中混乱.且蛮族人的身材打扮又都大多相同.李长歌环视左右.竟似无人注意到那蛮族首领的异动.
她踌躇片刻.终于是按捺不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