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昭悄然离开都城时.仍然是深夜.他这次出宫几乎无人知晓.就算是周朝的两位皇子.大约也还以为他仍被羁押在宫中.
只要能拖延周子侑兄弟离开唐国时间.一切就会天衣无缝.李长歌坚信.燕国皇帝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会停止疯狂的举动.可以兵不血刃地挽救众多生命.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她最初的目的仅仅是不想有人流血.毕竟.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燕国皇帝是另外一个关心姬少重的人.
关心他的人.是不应该遭遇她父皇那样的噩运的.这世上的罪孽已经够多了.她不希望看到有人为了权力而在南宫昀的诱导下做出弑君的恶行.
南宫昀似乎生來就代表了恶的一面.他的计策总是能狠毒而准确地击中目标.长歌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计划是几近于完美的.用最小的牺牲來换取对唐国最大的利益.
她轻叹转身.对陆青道:“我们去大理寺.”
上一次为了诱捕柳羁时.她曾故意借陆青之口放出风声去.说周延昭被关在大理寺用刑.那时她和陆青一场半真半假的争吵.成功地达到了这个目的.而柳羁自己.却在失手后真的被关在了大理寺.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幽暗的角落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看到他躺在角落柴草上的模样.李长歌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境遇.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在逐渐腐烂的滋味.或许最能够动摇一个人的心智.
能经历了这些还不去自寻了结的人.多半有着很大的理由要支撑着他活下去.又或许仅仅是偷生的玉太过强烈.只是不知道柳羁是属于哪一种.
“我对你只有四个字可以说.无可奉告.”被她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柳羁不耐烦地开口.似乎是生气被她打扰了自己的清静一样.
“你的晋王世子此刻已在启程去燕国的路上了.我只是想來告诉你这一点而已.”李长歌轻描淡写道.
柳羁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蓬火花:“他为什么要去燕国.”
李长歌沒有回答他的问題.只是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以为呢.”
“我说过.姬少重不会再回來了.你为什么还……”柳羁几乎咬牙切齿.
“可是你沒有说过.晋王世子周延昭与姬少重到底是不是一个人.”长歌冷静回应.
“当然不是.”柳羁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起來.但他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沒有和她对视.这样的举动落在后者眼中.便成了一种心虚的体现.
长歌勾起嘴角:“好啊.既然你不肯说.那这个谜題就让燕国的皇帝去判断吧.或许走过这一趟后.许多失去的记忆都会被找回來.到时候事实就真相大白了.”她的目光在柳羁肋下逐渐开始腐烂的伤口处绕了一圈.“反正真相是不会改变的.而我也不着急.”
“李长歌.你不要再纠缠他了.”柳羁挣扎着起身.捂住伤口的手指处有混合着血的脓水流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陆青都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去.但李长歌却站在原地连动都沒有动.
“再.”她敏锐地揪住了这个字眼.“看來.我果然沒有猜错.”
柳羁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來.索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免得露出更多的破绽.
长歌却再度逼问道:“你们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找來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又为什么要给他灌输别人的记忆.让他去用这样一个身份.”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追问.柳羁都铁了心不再开口.
因为伤口沒有得到及时治疗.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差.李长歌与他无声对视良久.终于还是在离开的时候吩咐狱卒替他上药.
“我答应了某个人.不会让他的部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如是说道.其实是说给柳羁听的.“更何况.是从山寨一直追随他至今的老部下.”
听到她揭底的话语.柳羁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那个时候.我真应该杀了你的.”这是上次他说过的话.只不过在如今的境地下重复出來.连他自己的声音里都沒有了之前的底气.毕竟如今境遇身份对调.前次任人宰割的少女.如今已手握生死大权.
柳羁眼里的绝望混杂着愤怒.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然而其间夹杂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李长歌还想要再嘲讽他几句.彻底击垮他的意志.只不过还沒等她选定合适的言辞.就有侍卫匆匆走了进來.呈上一卷布帛.
看到那布帛外沿露出的古老而庄严的图案.长歌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地牢中光线太暗看得不是太分明.但这样的东西似乎见过了不止一次……
“陛下.这是周朝派了加急信使送來的信函.”
长歌眉尖微挑.颇有些讶异.是了.这样的图案她还只见过一次.还是从前父皇还在时.她在御书房的桌案上看到的.
印刻着这样图案的布帛.是大周天子专用的.
大周的两位皇子都在这里.周天子有什么话不能让他们转达呢.还需要亲自差人送來信函.或者是……事出突然.
既然事关大周.柳羁如今也算是大周的人.于是李长歌并沒有避讳他.而是当场展开了信函.让陆青从墙上摘下一支火把.借着跳跃的火光去辨认上面的字迹.
还沒有看文字.她就首先看到了位于右下角的印鉴.与从前见过的信函和国书都不同.布帛的右下角有两枚鲜红的印记.其一是见过最多的国玺印记.而另外一枚则是周天子的私章.可见这封书函的重要.
长歌的目光快速从一行行文字上扫过.眸底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