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盛宴,宾主俱是心不在焉,因此气氛也是逐渐沉默下來,只余场中丝竹声声,偏生奏的曲子略有幽咽之声,听得周子侑更是心浮气躁。
他在來之前已经打听过京城如今的情形,原本想着与连铭同席,也好打打交情,毕竟自己和南宫昀已经等于是决裂了,总归要在唐国另结交一派势力。虽然连铭现在只是身居高位,并不成火候,但看李长歌对他的器重程度,将來若要权倾朝野也未必沒有机会。
只不过周子侑虽存了这样的心思,连铭却是毫不领情,之前他几番出言结交,都被冷冷地挡了回來。
周子侑心中暗恨,这人便和大理寺的刑具一般冷冰冰的,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來想要拉他作为自己的筹码是不容易了。
他恼火地把目光投向李长歌,恰好后者这时也抬眸看了过來。
周子侑在她面前受到的冷遇次数太多,一时间还拿捏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表情來面对她,还沒等他调整好自己,李长歌已经淡淡地别开了目光。
坐在帘幕后看这众生百态,李长歌心里记挂着的,却不外乎两个人,两件事,只不过她此刻是主人,且周子侑又是她亲自下令邀请來的,所以不便贸然离席,好在她已经派人去请前皇后何氏去自己的寝宫了,只要结束晚宴便可以回去好好盘问。
只不过那种迫切的心情,在丝竹声的撩拨下更加烧灼,颈子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莫名其妙地有点心慌。
在看到周子侑脸上的纠结神情后,她心底更加厌烦,于是端起案上的酒樽,平平举起。
见女皇举杯,场中乐师自然而然地将乐声止住,静待她开口,长歌的语声极为敷衍:“周太子远道來访,不胜欣喜,敬你一杯!”
周子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时候本应说两句场面话的,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竟什么也沒说,就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嘴角酒水淋漓而下,沾湿了华贵衣袍的前襟,他也毫不在意,只觉自己是千里迢迢來出了个丑,满以为婚事手到擒來,沒想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仿佛毫无这个意思。
只不过他这怒气只有一半对着李长歌而來的,另外一半,或许是一大半都算在了眼下不在的南宫昀头上。
就在他满心愤然时,却又听得李长歌道:“周太子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些水土不服!”他抬头时,正好撞上她盈盈眼波,单看脸上的笑意神情,竟与片刻之前判若两人。
周子侑一时间竟以为是自己醉了,然而暗地里掐了一把手心,却分明觉得有些痛,再看向李长歌时,只见她嘴角笑意未收,和方才那一瞥一般无二,他本能地想要回应以笑容,却猛然记起此女甚是狡猾,每次故意示好的背后都另藏阴谋,于是那三分笑意还未发出,便已然收敛。
长歌见他神情忽转警惕,嘴角笑意更深,语声也放得更为柔和:“看來太子殿下果然是身体不适,我可担心得很呢?既然如此,这接风宴不如早早结束了也好,好让太子殿下早点回去休息!”
周子侑这才明白过來她的用意,本能地想要驳上几句,不让她遂了意。
谁知李长歌根本沒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这厢话音方落,人已经站起身來,落落大方道:“太子殿下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自会遣太医前去看护!”
周子侑咬牙道:“本太子自有随行太医跟來,不必劳烦了!”
“但我总归是放心不下呢?”李长歌语声婉转,笑意嫣然,在旁人看來竟是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不过想來大周御医定然有高明手段,那么……明日晨起,还请太子移步御园一道赏景!”
周子侑还沒來得及答复她的邀请,她已然注视连铭道:“连大人,可要好好送太子殿下回驿馆休息,别忘了回來复命,若是不知太子是否安好,我可是会睡不安寝的!”
听得她俏然语声,连铭不知怎的面色更冷峻了些,只躬身领命,并不多言。
周子侑待要再说些什么?却只听得环佩声响,李长歌竟已翩然离座不顾而去,在座众位臣子也觉得尴尬,一个个纷纷坐在原地埋头饮酒吃菜,不愿搅入这么一场风波里去,只有连铭躬身抬手:“殿下,请!”
周子侑冷哼一声,便也拂袖而去。
皇宫离安排好的驿馆很近,不过是穿过几条回廊罢了,说是让连铭送周子侑回去,实际上后者一直快步在前,执意不肯同连铭并行,连铭倒也并不强求,只远远跟在后面,尽忠职守罢了。
然而周子侑才刚拐过最后一个拐角,便看到自己的手下带着几分焦急之色迎了上來。
“怎么了?”他皱眉压低声音问道,不想让身后远远跟着的连铭听到。
得到他的眼色示意,那手下也算是机灵,当下闭了嘴不再言语,周子侑便转身迎上连铭道:“有劳大人相送,我已经到了!”
连铭早看出他手下那人脸色不对,便故意道:“陛下可是吩咐了我要好生送太子回來,既然殿下身体不适,我总是要听太医亲口说过无恙,才好回去复命的!”说着,他竟越过周子侑往驿馆大门走去,显见得是要进去坐一坐了。
周子侑还沒弄明白手下的意思,于是稍稍放慢脚步叮嘱道:“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按理说,他这样义正言辞地嘱咐了,手下自然只有点头应下的份儿,谁知道那平常也算是机灵知意的手下,此刻却是满脸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