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阳尚未升起,李长歌已然着正红朝服,头戴金冠,站在了太庙前的玉阶下。
衣袍如火,冠冕赤金,今日她上了大妆,妆容虽单看有些夸张,但和一身装束搭配起來,却是恰到好处。眉如墨,尾部斜斜扬起,眼角处点染少许胭脂,越发显得深瞳长睫,目光如电。
站在一旁的李明月看着她的模样,恨不能夺过一把刀來,狠狠砍上一同才能稍缓心口的焦灼。
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南宫昀,如今面上也罩了薄霜,冰冷眼眸始终盯着站在前來朝贺的使臣之首的姬少重。
昨天从傍晚到深夜,空中的烟花就沒有停下來过,始作俑者他猜到了,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的半点踪迹。毕竟如今的皇宫,已不像从前那般任他掌握了,有了一个秦川做侍卫统领,至少已夺去了他的大半势力范围。
得失虽然很让人恼火,但他也并未认真放在心上,真正让他不舒坦的是明知道李长歌和姬少重会见面,却派了无数探子也沒有找到那两个人的踪迹。
如今,那人竟然冠冕堂皇地站在这里,一同观赏那登基大典。
祭拜过天地宗祠,李长歌便是唐国真正的女皇了。姬少重这次之所以心急火燎的赶过來,也是为了怕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情來,然而一切却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是李明月,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本能地看向南宫昀,却见对方脸上露出一丝阴沉微笑。
太过顺利,反而会有种不祥的预感。周围的文武百官纷纷下跪,口呼万岁,而他再将目光投向那万众瞩目的少女时,心下那种沉重的感觉越发添了几分。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是越來越远了,或许最亲近的时刻,就是初见时。
看着李长歌明艳无双的脸,他陡然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在那个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夜晚,他遭遇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险境,然而一切因为有了她,在记忆中便有了不同的意义。
那一刻,他确信他们是生死相依的,那种奇妙的情感把他们两人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然而,之后他越是想要更进一步,命运却偏偏把他推往了相反的方向。
他想要在这座步步杀机的皇宫中守护她,她却去了南郡。他心急如焚地追过去,她却又将他推的更远,甚至是离开了这座京城,离开了唐国。
在燕国的那些日子,其实远远沒有信报上说的那样简单。不错,他是在朝堂上凭借三寸舌锋和将军铁证战胜了皇兄,但是在这短短数月中,他曾遭遇十数起伏击,最严重的一次,杀手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腹部,他险些就醒不过來了。
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那就是他要回來,再次回到唐国的都城來,和那个误闯入他生命的女子团聚。
而他最终也做到了,好端端地站在唐国的皇宫里,注视着那个耀眼的身影。
明明在距离上更近了,他本应该欣喜才是,可以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用眼睛看着她,但是……她已经是唐国的女皇了。这个身份仿佛是无形的鸿沟一样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他们中间隔着的还不仅仅是身份,还有两个国家。
就像是现在,他只能用局外人的身份來参加她一生中或许是最荣耀的典礼,永远无法站在她身侧,无法与她并肩而立。
明明是他告诉她要这样做的,但是这一刻,他后悔了。
那样的位子,想要坐上去已经是千难万险,但想要退下來,或许会比坐上去的时候要更难。之前秦川的态度,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而曾经是盟友的容恪,也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所有曾经帮助李长歌登上皇位的助力,在将來她想要退位的时候,都会变成阻力。
姬少重直直地站在原地,几乎被震耳欲聋的高呼万岁之声所淹沒,分明置身于嘈杂而热闹的环境中,一颗心却像是浇灌了冰水那样,缓缓向下沉去。
然而,当一切归于寂静之后,又有另外的声音响了起來。
这一次,说话的人是南宫昀,姬少重听了一会儿,才大概弄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话语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落在头上,震惊得他几乎说不出话來。
而更多的臣子却跟在南宫昀后面跪了下去,重复着相同的恳求。他们在恳请新任的女皇尽快从唐国的青年俊彦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成为王夫,而且还搬出了先帝遗愿这样冠冕堂皇的招牌。
姬少重忽然明白南宫昀脸上的微笑是因何而起了,他就是要当着自己的面,把那一丝已经变得越來越微弱的希望彻底打破。
这人,是在公然向他宣战!
听了他们的要求后,李长歌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不好看起來,她竭力抑制住自己去看姬少重的想法,沉声道:“今天似乎不是商议这种事的时候……”
但是这样一句反驳,未免显得太过无力了。
南宫昀几乎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敛衣下跪,字字铿锵道:“公主已到及笄之年,正是婚嫁之时,更何况如今初登大宝,正是需要有人在侧扶持的时候,而且,”他略一停顿,越发加重了语气,“相信这也会是先帝的心愿。”
李长歌抿一抿唇:“就算如此,长幼有序总是不能改的。”
就在她注视李明月的当口,后者带着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走上前來:“陛下千金之躯,怎是我能比拟的呢?更何况身为女儿,本应替父皇守孝,陛下你关系到家国社稷之安危,自然是另当别论,那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