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长歌出现在金殿门口时,虽然不至于四座皆惊,但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还是一直追随着她的脚步。
玉阶之上,可谓是该來的都來了,或许是皇后的意思,李崇今日佩戴了面前垂着十二旒白玉珠的通天冠。垂落在面前的珠子很好地遮挡住了他的面容,让人无法判断他的神情,不过从他放在膝上微微抖动的双手來看,状态似乎仍然是非常不好的样子,不知道是做戏的成分多些,还是真的被下了药。
而他身旁坐着的皇后,颜色却比之前好了几分,不过大半也是脂粉的功劳。
在他们两侧下方的座椅上,坐着李明月和李沧海。李沧海性子孤僻,鲜少出席公众场合,这次她坐在那里,虽然目不斜视,但眼神却很是空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锦绣虽然已经远嫁,但这次还留有她的席位,还有一把座椅,比她们四位公主的座椅都要高一些。只不过那把华贵的座椅椅背处却缚了素白的锦缎,以示哀悼,显然是原本留给太子李琰的坐席。
倘若太子尚在,这种场合也无需公主出现在这金殿里。
只是这样一个庞大国家,陡然失去了唯一的男继承人,所以一切的规矩都要被打破了。李明月,自然是乐于看到这样的改变的,从她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李长歌轻轻在最末坐下,眼角余光瞥到皇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李明月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大约她也对今天这一战十分有信心吧,觉得能把仇敌彻底打败。
众人既然都已到齐,大臣们立刻开始慷慨陈词。说來说去,无非是燕国多么背信弃义,竟然害得太子丢了性命。
倒有人提出异议,说这次的事端是马贼所为,燕国至多算是个救护不力的责任,却并不能将太子的死一概加上。
这样的疑问一经提出,朝堂上立刻安静了下來。
李长歌不由得以目注视那提出这一疑问的青年官员,只见他站立之处已经算得上是末位了,可见是大殿中官位较为低微的官员。但是,能站上这金殿的都已经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了,以他的年纪來判断,倒也算是青年俊彦了。
显然,出现这样一个声音并不在南宫昀的安排之中。
李明月犹豫了一下,在得到南宫昀的目光示意后,才道:“这倒也是有可疑之处,母后,儿臣恳请您下旨传召当天跟随太子哥哥,并得以脱身逃回來的随从,”她略微停顿一下,又换了较为沉重的口气道:“毕竟是两国之事,应当慎重才是。”
听得她作如此之语,皇后的脸色显然有些不悦。
李长歌自然明白,身为母亲,如今爱子亡故,她心中的悲愤和怨气正无处发泄,迫切地需要迁怒于燕国。而李明月的这一番话,显然只能是火上浇油。
而李明月之所以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皇后,显然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或者可以说是和南宫昀经过缜密商议后决定的。在这种时候,显然皇位继承人要从仅剩的三位公主中进行选择,那么在文武百官面前表现出自己稳重的一面,却比单纯的讨好皇后要重要得多了。
毕竟身为公主,只要柔顺乖巧就好,但若是身为储君乃至于一国社稷的继承人的话,那么稳重谨慎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能做出明智的决断,就更好了。
所以今天不仅仅是南宫昀一方想要打压自己和姬少重的机会,也是李明月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
其实早在昨夜,就有眼线报知,说是南宫昀已然连夜提审了当初跟随太子出巡又侥幸保命归來的一干随从。在那个时候,李长歌就已然想到,这是为了今天而准备的,至于那个据说跟随在南宫昀身边的蒙面随从,十有**就是李明月了。
看來,昨夜出宫的倒不止自己一个人,李明月如此亲力亲为,看來也是下足了功夫。
不过,李明月也还是够愚蠢的,竟然直截了当地去让皇后下旨,显然是笃定李崇已经连做出判断的能力都沒有了。
思及此处,长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然而还不得不在心中宽慰自己,只要父皇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思忖间,那一干随从已经被带了上來。虽然这些日子他们也并沒有受到什么刑讯,但护主不力这一条罪名,就已经足够他们担惊受怕的了。
因此,只见那些侍卫一个个都面如土色,低垂着头久久不敢抬起。
李明月这次连皇后的同意都沒有争取,就出声喝问道:“关于皇兄遇险一事,你们可有什么话要申辩?”
沒有人吭声,李明月皱了皱眉,再度开口道:“若是沒有什么要说的话,你们护主不力,罪应,,”她的语声刻意停顿,便是要等待他们开口。
这一次,那些侍卫并沒有让她失望。
只见其中一人向前膝行了两步,颤声道:“公主殿下明鉴,这次的事实在和卑职等无关啊,燕国居心不良,派了军队乔装成马贼偷袭,就算是三千御林军在那里保护太子,恐怕……恐怕也……难以幸免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已重重叩下首去,一副悲怆不已的样子。
立刻有人应声而出,慷慨陈词道:“既然如此,便是那燕国有意如此了,陛下应当早做决断才是!”
紧接着,又是一片应和之声。
待他们议论的差不多了,李明月心中得意,第一次感到这权力的好处,正待再度开口下令,谁知却听得一声清晰的冷笑。
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