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孔孟所言皆是圭臬。说这句话倒不是怼孔孟之道有什么错误之处,只恨后人为了满足统治者的欲-望,在此基础上横加了诸多框框架架。
历代反对者不知凡几,但大多生出避世之心,不愿让清心被浊流所污染。
昭素非是隐士高人,既然身处世俗,就不免沾染上一些烟火气。
巷子尽头住着一位张寡妇,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刘妈说是为了避嫌。她丈夫多年前死了,只她一个拉扯儿子长大,儿子长大以后,却不孝敬这个娘,到外地挣钱娶媳妇了。
为了生计,张寡妇偶尔会托刘妈卖些自己做的针线,刘妈可怜她,也从不拒绝。加之白念禾和昭素本身就是女子,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之处。但是这事儿坏就坏在刘妈是白家的佣人,而表面上看白家一家子都是男人。
碎嘴好事的流传出一些不堪的谣言,不仅有张寡妇,连刘妈都被编排进去了。而她也刚好是最先听到这些难听话的,她砰地一声关上门隔断那些八卦者的视线,忍不住跺脚狠狠啐了一口:“都是些贱嘴皮子挨千刀的,到处喷个不着四六的糟心话……”
昭素刚好来到后院,想观察下老母鸡之类画一幅画来,便听到刘妈骂骂咧咧,不由问道:“刘妈,怎么了?”
刘妈打了打自己的嘴,直言道:“说出来也不怕脏了公子的耳朵,奴今日听见了些污言秽语……”
“按你说的,张嫂子都五十多岁了,平日里最安分守己,是谁这么无聊去传这些闲话?我们男人无所谓,不过平添一桩fēng_liú韵事,对于当今女子来说可算是晴天霹雳了。”昭素问道。
刘妈点头,叹道:“可不是嘛。这世道,女子不易啊。要奴说,就是他那个儿子惹的祸。以前不奉养也就算了,闯出一番事业来了,便想要好名声,要接张嫂子过去住。”
她一拍大腿,“可不就惹了那些红眼病吗?不过是买了两件新衣裳,就能造出这些个胡说八道来,连奴都被泼了一身骚,真是冤枉呐。”
昭素真是哭笑不得,回书房把这事同杭祯一说,他道:“此事简单。”
如何个简单法?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若真是水性杨花,也不至于到今日才传出这一看便知真假的绯闻来。
只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此言若最传到张寡妇耳朵里,大约为了证明可笑的清白而葬送自己的性命。
既然都是一个死字,多泼点脏水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事儿,刘妈去做最合适不过了。邻里街坊的,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最先是谁传出来了。
刘妈便每日变着借口到他家去,头一回人家满脸假笑相迎,待听到她绘声绘色说起自己家那口子如何与那张寡妇昏天黑地颠三倒四,便拿起扫帚就把她赶出了家门。
后面人家从看到她就关门,到后天整天不曾开门。刘妈就使劲拍她家门,大喊:“我是为你好啊,你家那口子偷人,你头顶上带着多大一定绿帽子啊!”云云。
这样大动静的新鲜事,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都转而看起那家人的热闹来。
那人起先不相信,刘妈说的多了,也不得不闹得家宅不宁起来。直到张寡妇的儿子接走了她,都没有第二个人再说过她不好听的话了。
昭素笑问:“阿祯看似不谙世事,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
杭祯翻开一页碑帖,一边临摹,一边道:“君不闻朱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乎?”
昭素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昭素这个书法半吊子的指导,杭祯的一笔字还是写得烂。她有些心虚,提议道:“不如请我哥来教我们,她现在可以说是一字百求,就连一直跟老师作对的岳麟书院王院长都赞叹有加。”
杭祯讶异,“公子也要学吗?那不如且等上两个月。”
昭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等上两个月,而杭祯自那天起,便从书房借去许多字帖,又向白念禾借了些废稿,两月内没有在昭素面前写过一个字。
说是两个月,就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杭祯特意一等她下学,就把她拉到书房里,铺开纸,蘸匀墨,行云流水写了起来。
昭素惊呆了。这不就是平日里白念禾的字迹吗?这么短的时间里,杭祯是怎么做到的?
问他,他自然地回答道,是对照名家字帖和白念禾的废稿练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昭素是不可能会相信,短短两个月时间,竟然有人能从狗爬字达到值得人人赞叹的高度。
他将这张纸放到一边晾干,又接着写了一张。昭素已经木然了,这次是她的笔迹。
于是杭祯开始和她说她的字优点在哪里,缺点在哪里,适宜学谁的字,应该向哪个方向练习,如何写出自己的风格。
昭素默默的点头听教,听完发现这真的是最适合自己的。
她很诚恳地问道:“阿祯,你要不要参加一下科举试试?以你的学习能力,举人绰绰有余。”
杭祯立刻摇头,“公子都厌恶科举,为何要叫我去尝试?这写字,还是公子说也要学,我才下了心思的,别人教我不大放心。”
昭素大感惊奇,“那金先生教我你就放心了?”
他仍是摇头,“不放心。但是我无论任何也不能越到公子的老师前面去。”
昭素起了坏心眼,“那你就学了教我,说不定你能教出一个状元郎来。”
他还是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