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不是就和老奶奶说的交朋友有关系呢?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清澈的眸子里渐渐升起灿烂的光辉。
老奶奶一看,就知道荀元吉是想通了。拉扯着破锣嗓子,也哈哈地为他开心。
“啊啊啊啊啊小伙子。想明白了?”
她用着干枯的手拍着荀元吉成色不菲的衣裳,就像拍着自家孙儿那样自然。荀元吉眼前一热,居然瞧着老奶奶想起了追随自己五千年的鬼婆,自己不由地点头哽咽。“想明白了。虽然花了五千年,但好歹还是想明白了。”
“就按您说的,去交些笨的朋友。”就当、就当是为了鲁小梦那个笨女人!
“那你一定会非常喜欢这种生活的!”老奶奶一下就拽起了荀元吉,用着鬼魅的速度将他拖进了地府深处。
地府深处,顾名思义也是属于黄泉地段。能待在哪里的,除了死人还是死人。但是和那些要过奈何桥赶着投胎的鬼魂相比,这里明显地祥和安宁。柳树成荫、弱水潺潺。成百上千自动放弃轮回的魂魄在地府修建的红顶小房子间穿梭不断,彼此把盏交流着,慢慢地耗着岁月。
荀元吉以前从来都不来这里。第一是因为他王族的身份,从来不屑和一群贱民相处;第二便是他看不起这群贱民。或者的时候被人踩着,翻不出个浪来,就连死了也没志气,从不反思失败重新投胎。
可是老奶奶却带他来到了这里,像串门子一样地问着好。无数从来没见过荀元吉的鬼魂好奇地朝他看了过来,纷纷问着老奶奶。
“白家奶奶,这个小伙子和您是什么关系啊?”
老奶奶很大气地笑了笑。“他只是来扶我过马路的!为了让我教他怎么变成笨蛋去交朋友!”
一只死后只剩下一只眼睛的鬼马上就顶着鼻子地凑上来了。
“吸吸……”它咕哝着,“居然穿得是文物,年头少说不下千年。以前过得肯定不是一般人家日子吧?”不然怎么会突发奇想要交朋友?
荀大爷忽然间觉得后脊梁骨都特别直!皇族的王霸之气泄露得格外顺畅!
不过独眼鬼夸完了他身份不凡后,马上就话锋一转,嘲笑开了。
“想要变成笨蛋交朋友,得是多么的白痴才能做得出来啊”
刚刚还处于上扬期的荀大爷顿时就觉得自己被霜打了!瞪着眼珠特不服气地看着独眼,仿佛在威胁他不说出个一二三,就马上让他变成一二三。
不过独眼鬼哼哼了,一脚踩在凳子上,浑身盲牛之气地闪烁。
“当老子不识货?看不出兄弟你生前是个人物?”
“但是!”他一手指天,又指着自己障了黑布的另一只眼,气势就没弱下去过。“老子以前就是山大王!打家劫舍、锄强扶弱的事情从来就没少干!也不稀罕着官兵拿住我砍头剥皮!想用眼神镇住我,你特么道行还早呢!”
荀元吉不由地暗自吃了一惊!
威压竟然不管用了!而且是在个年岁刚刚过百的鬼魂身上!
更吃惊的事情仿佛也不止这些。独眼鬼耍完了盲牛之气后,又咧开一嘴大黄牙,非常之圆滑地放了话。
“嘿嘿嘿嘿嘿”
“不过嘛,大家这都死了。也没必要学生前搞那一套三六九等的。既然白奶奶你说要教他变成笨蛋交朋友。那我独龙这个山大王就勉为其难教教他什么是能交朋友的笨蛋!”
荀元吉细微地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独龙又啪啪地拍了胸脯,扬着脑袋说了另一桩。
“那、那我带人在灾年抢劫官粮,开仓赈灾总是个大买卖了吧?”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咱平头百姓去劫官府,抓住可都是掉脑袋的结局!”
荀元吉继续维持着高深莫测的模样。然而心底已经开始改观。
能为了兄弟和百姓敢于冒险的人,都不是平凡之辈。若是追随了他该有多好?现在早就封王拜相,富贵异常了。怎么还会待在养老院一样的地方混吃等死?
但是独龙却无法猜度荀元吉的心思,只觉得连续两次都没获得荀元吉送出的惊呼和赞叹。面子都要挂不住了,直接人刷拉一下站了起来,雷鸣般地咋呼:“你、你别瞧不起人!想当年,老子可是绑过钦差的主!就是那种拿着尚方宝剑,说砍谁脑袋就砍谁脑袋,毫不支棱……”
哎呦……
他前面说得可算畅快,但是偏偏到了。一只做惯了粗活的女人手狠狠掐住了独龙耳朵,几乎要把那挺括的耳廓都给拧成花了。盘了一后脑大髻子的女人从内屋风一般地闯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扔下碟花生米,一壶温酒,直接就开启了河东狮吼的教育模式。
“独龙嗯?长本事了?连绑架钦差的事情都敢拿出来炫耀了?”
似乎是应和着女人的教训,没有掀起的门帘里还传出了孩子们清脆的笑声,轻灵活泼得似展翅高飞的云雀儿。
独龙之前还在荀元吉面前表现得如何地英雄不伟,铁骨铮铮。结果这一身傲骨遇见了自家媳妇,马上就生生地矮了一截,可笑得不像话。
当着一票外人的面,独龙卑微地开始朝着媳妇求饶,各种不能听的话就顺嘴溜出来了。
“晚上睡地板?”
“睡睡睡!”
“一年不喝酒?”
“不喝不喝。谁喝谁是龟孙子!”
“从此再也不提绑钦差的事?”
“谁说我说的!刚才一定是有鬼附身了我!”
“哦哪只鬼敢不要命地附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