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和宇文燕一直往前走着,一路无话,依依逢山骂山,遇桥骂桥,就是不敢拿正眼去瞧宇文燕,特别是白天。
她在心里一个劲地臭骂自己,你怕什么,不就是一个臭在下吗,有什么可怕的。
但当她把自己骂够了,回过头想和宇文燕说什么的时候,眼睛一看到他,就迅速地避了开去。
心里叹了口气,想道,我这是要死了。
她的脸微微一红,我这是真的要死了。
那天晚上,偎依在宇文燕脚后,依依睡了一个好觉,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这么美,连一个梦也没有。
直到她从宇文燕的埙声中醒来。
依依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有那么一个人,需要自己去照顾,这个人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依依觉得,他其实很小。
又小又很可怜。
要是她也不去疼他和话,可能这世界就再也没有疼他的人了。
从那晚过后,一到晚上,不管是在客栈还是外面,只要灯火一黑,依依就会一声不吭地偎依到他的身边,像一只猫那样蜷缩着。
宇文燕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会下意识地往边上躲躲。
后来发觉,依依只要一蜷缩在自己身边没过一会,就睡着了,倒是自己想多了。
时间一长,宇文燕慢慢也适应了,睡着的时候会抱着她。
抱着她的时候,人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一夜都没有咳嗽。
往往总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依依还在呼呼大睡,宇文燕就赶紧爬起来,坐到一边,呆呆地想着什么。
等到依依醒来的时候,朝他笑笑,也不说话。
两个人浑若无事,浑若不知道他们是互相抱着睡了一个晚上,谁也没提晚上的事情。
一整个白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很少说话,更不敢双目对视,宇文燕更多的时候是低垂着头骑在马上。
依依则自己找话,也自己找说话的对象,一路过来,那些被他们经过的东西可就惨了,不仅被骂,还经常被打。
打它们的时候,依依又经常把自己打疼,龇牙咧嘴,宇文燕瞧着暗笑,直道,这小姑娘确实有趣,有她在边上,颇不寂寞。
到了晚上,灯火一黑,依依还是一声不吭就躺下来,这时宇文燕就会稍稍张着手臂,等她躺下来后,就把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身上。
和白天相比,只有夜晚才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在黑夜里更自在,也更觉得这个世界的温暖。
依依开始是蜷缩在宇文燕的脚后,后来一点点身子就往上移,到了最后,很自然地,一躺下去两个人就头抵着头。
只是,依依都是后背冲着宇文燕,宇文燕从后面,把她轻轻抱住。
睡到半夜,依依不自觉地就转过身来,两个人脸贴着脸抱着睡,当中谁迷迷糊糊醒来,怔一怔,又继续睡去。
那脸还故意去蹭着对方的脸。
白天,宇文燕就那样耷拉在马背上,有时他想下来,依依就把他赶了回去。
看他在马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依依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他会从马上掉下来。
这一天他们到了衢州的府城柯城,刚进城门,依依就把马系在道旁,让宇文燕在这等着。
宇文燕不解地看看她,嗯了一声。
依依一个人进城逛着,逛到三和街的一个绸庄前,依依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个小厮,坐在车上打盹。
依依心里一阵窃喜。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那小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模样俊俏的小姑娘。
小厮平日里在大街上,盯着漂亮的姑娘看,只会被她们啐一口,哪里有这般漂亮的姑娘主动来和自己搭话,还和颜悦色的。
小厮受宠若惊,赶紧朝她咧嘴笑着。
依依摇了摇车辕上挂着的擦得锃亮的铜銮,啧啧赞叹。
小厮不解道:“姑娘有什么事?”
依依笑道:“这车是你赶来的?”
小厮脸微微一红:“是啊。”
“这马车可真漂亮,你下来,让我坐坐”依依道。
小厮转身朝绸庄里看看,看到夫人还在选布,一时半会大概还不会出来。
小厮想下又不肯下,犹豫着。
依依催促:“快点快点,小气什么,我坐坐马又不会少去一条腿。”
依依俊俏的脸涨红了,显是有些生气,这一来小厮倒不好意思起来,赶紧下来。
依依坐上马车,左看右看,称羡不已,她拍拍车舆,又拿起边上的马鞭缰绳东看西看。
小厮昂着头,觉得大有面子。
依依问他:“你平时赶车,驾是让马车走,让它停的话,叫什么,叫吁吗?”
小厮不屑道:“哪里要叫,那还不累死。”
依依奇道:“不叫,那怎么让马听话。”
小厮指了指依依手中的缰绳。
“这个?用这个就可以了,你真厉害。”依依叹道。
依依边说边把缰绳拿到手上,一边比划,一边问道,“就这样拿着,就这样吗?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她猛地一抖缰绳,马车朝前跑了起来,依依大叫:“啊呀,它怎么跑了,快点停下,快点停下,喂喂,你快让它停下。”
小厮伸手一抓,想跳上马车,依依身子摇晃着,装作无意间撞了他一下,小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依依大叫:“救命啊救命,快点,你快让它停下来。”
马车辚辚地朝前驶着,小厮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