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烂柯山,就是王质观棋的地方。
相传,晋人王质进这山中砍柴,偶见两个童子在松下弈棋,王质站在一旁观棋,甚是入迷。
一盘棋还未终了,王质手中斧子的柄已然烂掉,斧子砸在脚上他才惊醒,回头再看,那两个童子已缈无踪影。
这山因之而叫烂柯山。
烂柯山下的衢州府,虽是浙西的一个小府,但因它位于浙江、福建、江西三个布政使司交界处,倒也不失繁华景象。
田原一进衢州府城,就沿着大街寻找,这里是多多他们的必经之路,说不定现在还逗留这里。
田原不知不觉一直走到了孔庙前。
衢州南孔庙是与山东曲阜并列的两大孔氏家庙之一。
北宋末年,金兵南下,孔氏宗族奉孔子及亓宫夫人楷木橡随高宗一道南下,钦赐在衢州府定居,供奉孔子。
可叹一个斯文之地,如今庙前却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场所,各种杂耍和卖手艺的,拔牙和卖狗皮膏药的,汇集于此。
田原在人群中穿行寻觅,终是一无所获。
一个声音传入田原耳朵: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值好儿众位替在下拍巴掌,使大劲拍巴掌,扯大嗓门叫好……”
田原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他循声望式卖艺。
田原走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他看到场子中间一个汉子,扯开一个弹弓,正瞄准石狮子顶上立着的一个鸡蛋。
他说他这招要用铁丸击中鸡蛋,鸡蛋却不倒也不破。
田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揉,定睛再看。
田原高声叫道:“余大哥!”
那人一怔,手中的铁丸啪地弹出,虽击中鸡蛋,鸡蛋却已破了,顺着石狮子的脑袋流下粘糊糊一团。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两三个小孩,又叫又跳,用手刮着脸皮羞这卖艺的汉子。
那汉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田原,登时呆若木鸡,过了一会,泪水才淌了下来。
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哽咽着发不出声。
田原此时也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余大哥,是我啊,你不认识了?”
余若水往前跄了两步,猛地一把抱住田原,这才叫出了声:
“原弟!”
俩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
那几个小孩,看着这两个大人又哭又笑,颇感好玩,还有一个,早拿着余若水掉在地上的弹弓逃走了。
田原定睛看着余若水,问道:“余大哥,你怎会在此地?”
余若水摇了摇头,叹道:
“那天在杭州,我与大哥二哥七妹在客栈分手,去打探你的消息,等我回到客栈时,大哥他们不知怎的却不见了。”
“我在客栈里等了他们四天,都没有音讯,没奈何,只好一个人四处寻找大哥和你的下落,奇怪的是这一年过去,却是一点大哥的音讯也没有。”
“天道教的人又搜捕得紧,没奈何只有化妆成卖艺人,一来混口饭吃,二来也好避开他们的耳目。”
“唉,谁会想到,天一剑派的弟子余若水,竟会沦落到街头卖艺的地步。原弟,说实话,有时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师父所教的武功,我是丝毫也不敢用的,只好拉拉弹弓射射鸡蛋,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师父师娘……”
余若水说到这里,泪水又流了出来,田原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余大哥为了找到自己,忍辱负重至此,在他的印象里,余大哥是最要强,最要面子,最受不得别人冷落的。
而今天他居然会到这街头卖艺,即便遭受几个孩童的耻笑也只有忍气吞声,个中困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田原转念再想偌大一个天一剑派,到了今天,只剩下自己和余大哥两个人,禁不住又是一阵悲凉,泪水夺眶而出。
田原攥紧腰里飘香剑的剑柄,心道:如此大仇,我田原岂有不报之理。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朝余若水住的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面对面坐下后,田原把自己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余若水听得又惊又喜,时而唏嘘,时而展眉,末了,他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原弟,这一路来,你可曾听到大哥他们的消息?”
田原怔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叹道:“你找不到他们了。”
余若水“哦”地一声。
田原怆然道:“他们,他们都被人杀了。”
余若水惊呼一声,急道:“你怎知道,快说快说,是谁下的毒手。”
田原道:“却是我亲眼所见。”
余若水浑身一震,登时呆立着说不出话。
田原把自己当时在那间房子里看到的情景和余若水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余若水一拳击在桌上,咬牙切齿道:
“天道教,我余若水虽然武功平平,也要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砸在桌上的拳头不住地哆嗦,殷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
田原惊呼:“余大哥?!”
余若水神情冷峻,缓缓地摇了摇头。
稍过片刻,余若水问:
“二哥和七妹又是怎么死的,原弟也是亲眼所见?”
田原摇了摇头,黯然道:
“却是宇文公子告诉我的,他路过一个村子时,听人说村外的树林里有一男一女被人害死,从装束上看是武林人士,宇文公子跟去察看,没想到会是二哥和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