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抱着凉玉,掀开面具的一瞬间,司矩吓得肝胆俱裂,立即放声喊道:“殿下小心!此中有诈!”
而她的声音显然是徒然。
凉玉在他怀中看着他的脸,黑色眸子里只剩了他,六角冰花落在他们发丝上,如同最精雕细琢的珍宝,他的眉毛上覆了一层白霜,睫羽半垂,定定看着她。
她怔怔望着少年的脸,一时间如在梦中,眉心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接着睫毛轻颤起来,眼中浮上了一层水雾。
下面三人眼看着季北辰搂着凉玉的手中,指尖挟着三枚细小的银针,已经悄无声息地刺入凉玉的后背,她却仍然像魇住似的无知无觉,两眼含泪地看着眼前人,疏风红了眼睛,“凉玉!”
司墨一把拉住他,脸色极不好看:“小心,殿下还在他手中。”
季北辰看着凉玉仰头,那表情与两百年前一模一样,带着纠缠不休的痴气,他的话像是滚烫的岩浆,涌到她心里,烫得她一个哆嗦,竟然浮上一层浅浅水雾,她的眼眸如此漆黑,如同宝石闪耀,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她望着他许久,一望已经说尽千言万语,许久才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笑涡绽放在唇畔,却是苦涩而迟疑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我那时还小,以为爱是占有,便自私地圈住了你,我不知道你从来不曾真正地快活过。”
他没想到她吐露出这样一番言语,深深怔住,凉玉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依然笑着,声音很轻,轻得好似最开始那个一同他说话,便害羞地声如蚊呐的少女:
“我从未怪过你,北辰君。”
他望着她的脸,一时出神,只觉得心中忽然一片冰凉。
下一秒,冰凉变成了剧痛,他手上脱力,放开了她,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去,一柄长剑已经毫无留恋地贯穿他的心脏,剑柄是不起眼的佩剑,握在剑柄上的,正是少女那白皙纤细的小手。
“北辰君,一剑穿心的感觉如何?”
那声音轻而娇俏,她的眼泪还未滑落到腮畔,可眼神已经变得冰冷如斯,嘴角一抹漠然的笑容,她握着剑,故意缓慢地、残忍地转了半圈。
心脏几乎支离破碎,心跳带着利刃,慢慢被搅碎、收缩,鲜血在内腔横流,剧痛使他半跪下来,控制不住地抽搐不止,她也跟着蹲下来,定定地看着他,乖张地笑道:“北辰君,被人欺骗的滋味如何?”
她的眸子一片漆黑,却似乎有无尽地狱烈火焚烧,充斥着恨意与蔑视,还有一丝看不懂的悲悯和疲倦。
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
她一把抽出剑,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他捂着心口,指尖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白衣。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便在此地,等着你的真爱来救你吧。”
她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剑尖离地只一寸,鲜红粘稠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路,如同绽放在雪中的红梅。
“殿下……”司矩急忙接过剑来,看见她回来,几乎喜极而泣,像是溺水之人才得到了空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疏风扶住她的手臂。
凉玉的步履有些慢,嘴唇慢慢发乌,眸子涣散,走进昆仑洞的瞬间,忽然吐出一口污血,一头栽倒在疏风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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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因上神的手搭在凉玉腕上,“丫头还算聪明,早识破季北辰身份,料到他会近身使诈,所以提前封住了自己的心脉。”
凉玉躺在塌上,面无血色,双目紧闭,桌上放着三枚带血的银针。司矩坐在她床边,蹙着眉头,“可是上神……”
巍因点头:“嗯,虽护住了心脉,可是这招数太毒,置人于死地绰绰有余,有一两丝入体,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司矩叹了口气:“殿下这样子……何时能醒来?”
巍因冷笑道:“你家殿下估计是心太累一时扛不住罢了,被同一个男人反复欺骗利用那么多次,搁你你试试?”
凉玉做了个很长很混乱的梦。
那时她年岁尚小,提着裙摆乱跑,不一会被自己的衣带绊住,啪叽一声扑倒在地上,少年在她身边蹲下来,眉心满是郁结:“乖,叫你别跑那么快,你不听,你看看……”
她看着少年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哇”地一下嚎哭不止。他手臂一收,敏捷将她抱起来,虽然面容严肃,可是还是掩不住他的紧张和慌乱,“别、别哭啊,摔倒就哭,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她坐在他臂弯里,拿手使劲抹眼泪,垂下一条十分滑稽的长长的衣带。少年抱着她散步,“走走走,带你串门子,别再哭了……”走到一半,自语道,“对,我们好像没有邻居。”他无可奈何地把她放在一块石头上,摸摸她的脸,牵过她垂下的那条靛蓝色的衣带:“你看,你的尾巴!”
她破涕为笑:“这才不是我的尾巴。”
他看见她笑了,脸上也不自知地带上了笑意,“那是什么?”
“你太笨了,这是我的裙带。”
“哦,既然是裙带,就应该系在裙子上,不能拖在地上,否则下次你还会摔跤。”他将带子握在手里,绕过她的身子,道,“记住没有?我帮你系好。”
他手指修长灵活,对着小女孩的裙带却力不从心,犹犹豫豫地缠了很久,解了又拆,成功地把她缠成了一只待拆的礼物。
她抿着嘴憋笑,故意不出言提醒,反而催促道:“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