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因好容易缓过神来,一手掩面,尽力不去看他闪闪发光的红衣,“你不是亲见,怎么当证人?小子空口无凭,竟然也敢来扰我清净,还不速速离开!”
凉玉托腮道:“那么上神,小仙可否借问天镜一用?”
巍因的眉毛夸张地翘起来:“你借问天镜做什么?”
凤桐心领神会。这问天镜不仅能看未来,还能瞧见过去,既要证据,问天镜上明明白白就是证据,巍因这番学小儿耍赖,肯定是不成的了。
“小仙想请教问天镜,凉玉的一百玩物在哪儿,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吃进去了,也好让他吐出来。”
巍因双颊涨红:“不行!我告诉过你,一百年只能看一次。”
“是啊!”凉玉满眼无辜,“小仙牢记在心,不敢忘记,记得自上一次看后,已然过了两百年,小仙是不是能看两次了?”
巍因气得吐血:“胡说,照你这道理,活了一千岁的仙人,岂不是能看十次了?是一百年一次,没有累积,最多一次!”
“那么就请上神拿出问天镜来看一次好了。”
凤桐不紧不慢地煽风点火:“唔,这要求合情合理,似乎并不过火。”
巍因在两人笑吟吟的逼迫下破了功。
问天镜背面刻五方神鸟,首尾相接,围成一个圆润的圈,未有人召唤时镜面蒙蒙,笼罩着青灰色的烟雾。这一面镜子,上溯迢迢年华,直通到触不可及的远古,下启混沌未知的世界,这是逆世的宝物,留下了最留不住的光阴。
即使没有这面镜子,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苍山那一场三日三夜的酣战。
金乌远远避退,云头上全是好奇的看热闹的仙。
他的木剑浮在空中,自动出鞘,虽是木头雕刻,可是却不输任何一把宝剑,锋芒毕露。他厌恶地环顾四周,高喊:“小子,要打便打,你搞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紫檀殿悠然负手而立,满面笑容,四下致意,“我请诸位仙友来做个见证,倘若神君输了,可要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做一百件精巧玩具哦。”
云头上乌压压的人,闻言全在哄笑。
——不提这句还好,一旦提了,巍因怒不可遏:他以木雕机巧玩物,落地即有灵,能上天入地,是众仙求之不得的宝物,他竟然敢拿来做小儿玩具,还一百件,当真不知死活!
木剑嗡嗡轰鸣,蓄势待发,巍因喝道:“小子,拔剑!”
谁知那紫檀殿君上轻巧卸掉珠冠,扔给随从,闲闲笑道:“我不用剑。”
已知紫檀殿幻术出神入化,他竟连武器也不用,巍因双眸一眯,云层上的木剑登时化为齑粉:“好,本上神亦不用剑。”
二人目光一相接,俱收起言语调笑,只剩严阵以待。
之后的斗法,堪称天宫近千年来最精彩的斗法之一。巍因将自己多年珍藏、不为外人所见的机巧玩物尽数使出,他催动法术,时而驾驭木鵰俯冲直下,时而有带轮战车,可向四面八方发射暗器,时而有牛马奔腾而来,时而有花木成精,异香扑鼻,时而有机括,时而有散兵,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大饱眼福。
而对面的紫檀殿君上呢?
他撕纸。
修长手指夹着一张普通的草纸,像是晨起从书桌上随便拿的一页,他便用这张纸草草撕出轮廓,口中念诀,双掌一翻一拍,忽而便有彩蝶蹁跹,将人包裹其中,一会儿变成拍打翅膀的蝙蝠,冲着人眼而去,猛虎咆哮,花木幽香,一切跟真的景致别无二致。
云头上的众仙看得全神贯注,时不时发出惊叹:这二人虽然一为巧劲,一修幻术,但追本溯源均为一个套路,那便是造物,造物之术能精进到这样的份上,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整整三日夜,双方僵持不下,千百般变化都轮了个遍,大家看得疲惫不堪,巍因连那只小木狗都用上了,凶巴巴地冲过去叼着紫檀殿的袍角,惹得众人大笑。
紫檀殿拧眉看着脚边小木狗,旋即朗声大笑,喊道:“上神可是没法子了?”
巍因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紫檀殿见状,远远一拱手笑道:“那便承让了。”
承让?他怎敢说这话!巍因还未来得及呵斥,只见紫檀殿抖抖衣袍,玄色披风在风中呼呼作响,他捏住剩下的一小片纸,一分为二,咬破食指点染,于空中勾画,大喝一声:“去!”
只见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慢慢升起,照得四下一片璀璨,阳光落在衣摆上,很快便灼热起来,于此同时还有银月升起,满天星辉,一道阴影投来,只见四面山峦迭起,山间狂风呼啸,嘈杂间起,无数人影于虚空中浮现,期间有男有女,自由自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竟然是一条繁华的街市!
众仙瞠目结舌:这是将凡间的街市搬到了天上么?
巍因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输了。
二人殊途同归,千万般变化,无非造物二字,可是这日月同辉,山水市镇,他是无法用木刻造出的。
紫檀殿脸上并无骄矜之色,取而代之是一片虔诚。他望着眼前的一切,眼中似有无限情愫,不舍地拍了拍手,一切黯然失色,化成纸片儿,飘飘摇摇地落下来。
一片寂静。
“好,君上的本事,果然在小神之上。”巍因张口认输,眉眼平静,长发当空飞舞。
“哎!”众仙这才嘈杂起来,有的叫好,有的哀叹,呼呼啦啦走的走散的散,三三两两,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他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