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宫门,辛茯就直奔大街上熟悉的铺子前,买了一份饮子,这天气热得实在让人没脾气。
逛街是没心思的,边喝边往约定好的河边而去。远远看见那间胭脂铺子,门前依旧是往日热闹。
这是城里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说来它家掌柜夫人与青旗酒坊的仪夫人是旧识,只不过蓠艾不喜胭脂水粉这类,所以除了送酒,并没有逛过。
辛茯很快挤入店铺里,里头云鬓香衣环肥燕瘦莺声燕语一派热闹。店家应是招揽客人的好手,将各色胭脂水粉在店铺里一水儿的排开,姹紫嫣红十分好看,来者皆可随意试用。
对于素有选择困难的辛茯来说,却很是抓狂。单单粉色,就有无数的深深浅浅,罗列在一排排的妆奁之前。明明在她看来是一样的颜色,那些个莺莺燕燕却纠结再三难以抉择的样子……
“这位姑娘,一看就气质不凡清新脱俗,当真是不需要脂粉装饰……”一位店里管事模样的女子上前招呼辛茯。
辛茯笑眯眯回道:“哪里哪里,今日一色一份,统统要买回去呢……”
那女子喜道:“甚好甚好,我们去后头慢慢试着。”说着就领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往后头走去。
后头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弯曲不尽。走廊两侧一间间雅室里,的确有三三两两的女子或在试妆,或品茶说闲话,另有一番热闹。
也不知走了多久,领路的女子才停下脚步,推开一个屋门,“姑娘麻烦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派人取了脂粉过来。”说罢已袅袅婷婷地离开。
辛茯入了屋子,关上门,抬头看见里头一张屏风,后头隐隐可见一个身影,正端坐着。
她自顾自取了一旁案上的一块米糕塞进嘴里,就往后走去,“我说纳言,你可以啊,让你去找这玉色芙蓉,你当真找到了,确实是个人才……”
转过屏风去,她嘴里的糕点就吃不下去了。
虞幕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没在看她,但捏着酒盏的手杯,青筋暴起。
“哟,好巧......你也在啊……”辛茯不进反退了一步,不过身后是屏风,也确实没地方再退。
虞幕没出声,又自顾自斟了酒,一口就喝完了。
她很快想清楚,逃避是没意思的,也是没什么用的,辛茯干脆大方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很少见你喝酒哈,要不要给你倒茶?”
他的神情忽然松了松,抬眼望着她,嘴角居然有了笑意。
当然,这笑意看在辛茯的眼里,甚是可怕。
“你可晓得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出声,“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他的笑意继续保持着。
辛茯以为自己是不怕冷的,身后竟起了寒意。
“今日我不是来谈什么大业,这市井里又最是红尘喧嚣之处。喝茶做什么?自然是喝酒。”他继续道。
“说得好!”她由衷赞道,“对了,这里是不是你开的?很有你的风格,很不错……”
“看起来,你的日子过得也不错。我说过的话,想来你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不错不错……”他这个样子就有些狰狞了。
辛茯原本就心虚,急忙拍了拍他绷紧的手背,“不会不会,时刻挂念……”有什么硌着她的手心,她低头一看,是他无名指上的那个戒指。不知是不是时常摩挲的缘故,如今更是光亮。
她的手猛地被他反手捉住,“你的呢?”他冷冷地望着绘着云纹的地方,“戴着是不是不方便?”
她一头汗,“确实确实,你晓得的,在那里面走路睡觉甚至呼吸都要小心。戴着那个,容易……”
后面的词拿捏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好像怎么说都是错。
“是,如今是寒浞身边的人了,自然不方便。”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忽然就松开,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辛茯心里一空,这感觉不好,仔细一想又觉得开心,也没多想,直接伸手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啧啧,够酸,你继续啊,我听着呢……”
易容再出神入化,眼睛很难遮掩。此刻她虽顶着陌生的模样,声音也不复从前,但目光里满满的欢悦得意,他看得心里一动。她平素甚少小女儿态,似乎天生就不会撒娇讨人欢喜。眼下这个样子,他有点儿不太习惯,不过挺受用。
他心里一叹,对着她没有原则也不是第一次了,伸手将她揽着,“你可知道是谁想杀你了?”
她瞧他脸色缓和了许多,而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很小心地错开她后背的伤处,顿时心情大好,“不知道,我得罪的人应该蛮多的……不过我现在夹着尾巴做人,暂时应该安全。”
“其实,”她有些迟疑,“我一直想问一件事。”
虞幕这么揽着她,觉得她比从前似乎胖了些,开始觉得不错,紧接着又觉得不好,怎的在寒浞那里反倒养的好了?随即脸又拉长了,“你想问霏廉,和我。”
她看着他忽然冷下来的脸,心里跟着一灰,“不想说就算了。”
“不一样。”他很快地回答。
她哼了一声,“是呢,你屋子里的那些莺莺燕燕,自然都不一样。”
“是,我是犯了个错,我一直以为她是我要找的人。”
“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
他安静地想了一会儿,“你掉进我池子里的时候。”
“你胡说!”辛茯觉得脸热热的,那一幕,自己实在有些狼狈,“你后来和林长思一直暧昧不清的,何时正眼瞧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