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当年曾有句名言:“我不知世间何者谓之善人,何者谓之恶人;但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耳。”这话听上去似乎是强盗逻辑,其实也无可厚非,不过是实用主义罢了,而且很像美国的外交政策:对我有利的,就是盟友,要团结,要拉拢;对我不利的,就是敌人,要打击,至少是制裁或封锁。而李林甫以后的所作所为似乎就是这句话的充分体现。
如同刘备遇到诸葛孔明之前,到处东逃西窜,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遇到孔明后,才开始了三分天下的历程。李林甫也是一样,在和武氏私通前,他在官场上碌碌无为,随世浮沉,无论忠也罢,奸也罢,都没有大的动作,充其量也不过是跟随宇文融、崔隐甫咬了张说一口,但和武氏私通后,却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这样比较当然不伦不类,但除去善恶不说,武氏确实是李林甫的诸葛孔明。在李林甫以后的一切行为中,在在都有武氏的影子。也可以说是被她教坏了。
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说:“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数,深结宦官及妃嫔家,伺候上动静,无不知之,由是每奏对,常称旨,上悦之。”实际上,李林甫也正是在这一年才开始和宦官和嫔妃家打交道,并且窥视玄宗左右的动静,揣摩皇上的心思。这一点不仅是武氏教他的,而且应该有相当大的工作是武氏替他完成的。李林甫虽是吏部侍郎,但要广交宦官和妃嫔也有很大的难度。他并没有多少进宫的机会,在宫中也没有关系网,而武氏却有。玄宗身边的第一位红人高力士原来就出自武三思家,所以她要进宫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她又身为女人,出入妃嫔家也不会引起人怀疑。如果李林甫自己这样做,早就引起群臣攻击了。武氏究竟为他做了多少工作,自然无法知晓,但至少是帮他铺平了宫中的道路,赢得了皇上的赞许。这已是成功的第一步。
此时朝廷政局平稳,唐玄宗家中却烽烟骤起,开始了一场帝王家中很常见的“夺嫡之战”。
事情是这样的:多年前武惠妃就“宠冠后宫”,她所生的儿子寿王也最受玄宗宠爱。玄宗的原配王皇后在开元十二年被废为庶人后,皇后的位置就空虚着。开元十四年,张说罢相后没几天,唐玄宗要立武惠妃为后,御史潘好礼上疏劝谏,主要论点有三:一,武姓和李家王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武则天曾灭唐也),陛下如果立姓武的人为后,有何面目见天下人?二,人间传言:“张说欲取立后之功,更图入相之计”。三,太子不是武惠妃所生,武惠妃又生有儿子,如果立为皇后,太子的地位必然动摇。
唐玄宗此时还是听得进一些谏言的,何况这三点无人能驳,便打消了立武惠妃为后的打算,但在宫中,武惠妃的礼仪却和皇后一样。这一点外廷大臣们当然管不着了。但这位御史也不是危言耸听,立武惠妃为后的确涉及到一个敏感的政治问题。武惠妃的父亲是武攸止,武攸止是何人?武则天的侄子也,封爵为恒安王。如果立她为皇后,以后再成为太后,难说不会出现第二个武则天。唐玄宗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打消了念头,至于张说和太子地位问题,他虽有顾虑但不会是主要障碍。
王皇后没有儿子,当时的太子李瑛是赵丽妃所生,《新唐书.后妃传》称她:有容止(很漂亮),善歌舞(能歌善舞)。在开元初年最受宠爱,所以李瑛才能以次子的身份被立为太子。武惠妃得宠后,赵丽妃也就宠衰爱驰了,在开元十四年郁郁而死。帝王家中的一条铁律就是: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这两条并不相悖。比如说慈禧,虽没当上皇后,但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她也就“母以子贵”,和皇后并肩为两宫皇太后。而“子以母贵”就更好理解了,皇上最喜欢那个妃子,自然爱屋及乌,也最宠爱这个妃子生的子女。而这个妃子生的儿子也就最有希望成为太子,如太子李瑛。东汉光武帝就是因宠爱贵妃阴丽华,执意要立她生的儿子为太子,而当时皇后所生、已经策立的太子也很乖,不等父亲废他,主动交出太子的位置,可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娘的孩子没人疼,自玄宗宠爱武惠妃后,就把一腔父爱转移到寿王身上了。赵丽妃死后,李瑛更是备受冷落(后爱薄),此时他也应该主动让出太子的位置,就不会有以后的杀身之祸了。可惜他身边没有一个好老师。
随着寿王李瑁的年龄不断增长,夺嫡之战也进入白热化阶段。唐玄宗也开始正式考虑是否废太子、另立寿王为继承人的问题。他向张九龄透漏自己的心事,张九龄却死保太子。并且给他摆出一大堆鲜血淋漓的例子:战国时的晋献公、西汉汉武帝、西晋晋惠帝以及隋文帝等等,都是因为废长立幼,引起国家动乱,甚至导致国家灭亡。这些事例唐玄宗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他读的书也不少。但这事不是用道理能摆平的,否则历史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夺嫡之战了。归根结底还是汉高祖刘邦的那句名言“终不使不肖子立于爱子之上”。但作为大臣而言,拥护太子、巩固国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身为吏部侍郎的李林甫却毅然投向了另一方。他通过宦官向武惠妃表达了自己的忠心:愿保护寿王。《资治通鉴》在记录这一段时又添加了两个字“尽力”,就是:愿尽力保护寿王。
这其实就是向武惠妃表白自己的政治立场和决心:自己是坚决站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