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心里对温必古十分膈应,现在却不好拒绝温必古的邀请。
他想从温必古口中打听点干货,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赵讷这个山长既然是倪鹏的舅父,不可不防啊!
但是没等李茂开口,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身上穿着月白长衫,虽然干净却浆洗的几乎变成了纱布绷带样。
此人身形极其瘦削,两鬓斑白五官普通,但在左边嘴角长着一颗黑痣。
“葵轩,怎么还不去读书?来年便是春闱折桂时,当珍惜光阴刻苦攻读才是。”
中年人说话的语气很冷,和天上的飘雪十分应景。
李茂看到一阵风雪吹来,中年人细密筛子般的长衫下竟然能看到骨头的形状,恍惚间以为遇到了绝世高手。
大冷的天气还穿着夏衫单衣,这是练成了寒暑不侵的功夫吗?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记下了。”温必古态度恭谨。
李茂听了温必古的话,好奇的打量着中年人。
如果他没有猜错,眼前这位就是尚举人尚小塘,骗婚吴骧的当事人。
敢情不是寒暑不侵,而是穷的买不起棉袄啊!
据传尚小塘的父亲是成都府的推官,而尚小塘本人又有举人功名,竟然混到这个寒酸地步。
李茂很好奇尚小塘是怎么混的,在士林当中简直是珍稀动物。
见尚小塘的目光落在李茂身上,温必古急忙引荐。
“先生,这位便是县试案首李茂李凌云,与先生还是同乡哩!凌云,这是我的启蒙先生尚举人……”
得知李茂的身份,尚小塘眼神和脸色略微诧异,没有再训斥温必古去读书,受了李茂躬身一礼后前往书院大门。
温必古神情略显尴尬,似乎是替尚小塘解释。
“先生最近心情不佳,倒不是轻视贤弟,前些时日先生还夸赞贤弟的文章做的好,诗词有汉唐遗风呢!”
李茂干笑两声对温必古的说辞半分不信,等温必古帮着选好馆舍,准备去浮一大白套套话的时候。
邹润咦了一声,手指后山道:“来的时候没看清楚,山后竟然是三里坡,大郎想吃酒,那倒是个好去处,必不会让大郎失望。”
三里坡是个镇子,位于清河码头下游,大约二百来户人家。
整个镇子坐落在河套斜坡上,方圆约莫三里因此而得名,虽然不像清河码头那么繁华,但也聚拢了不少人气。
邹润去年和别人约架来过三里坡一次,对镇上胡二娘家的狗肉味道念念不忘。
他脑子里的大瘤子被李茂摘除,没有了路痴的毛病,在头前引路领着李茂去尝尝胡二娘的狗肉,至于看不对眼的温必古被他直接无视了。
李茂转过山头才明白为什么来的路上那么冷清,原来别人是从后山过来。
往来文昌书院走水路的确比较便捷,可惜再过几天大河封冻,他想坐船回清河县已经不可能。
三里坡道路两旁的店铺约有五六十家,大概规模相当于清河县的紫石街。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但有食铺酒肆,竟然还有勾栏瓦舍。
前往胡二娘店铺的路上,有两个擦着脂粉的女人莺声燕语招呼李茂和温必古。
若不是邹润咋呼一句,以那两个女人的热乎劲怕是敢上前来拉扯李茂二人。
邹润走到街面尽头的一家铺面,抬手撩开芦苇扎的帘子,“胡二娘,还有新烀的狗肉没?去年吃了一次惦记了一年呢!”
铺子里六张桌都空着,可能是天气不好没生意,一个穿着布衣头插木钗的妇人趴在桌子上小憩。
妇人被邹润的喊声惊醒,起身时嘴角还流着一丝口水。
“哪个瘟……”
胡二娘正想说几句不中听的,看到李茂和温必古身穿长衫,硬生生把脏话憋回肚子里,笑脸相迎道:“还有两条呢!熟烂的很,保证三位客官喜欢。”
“二娘不认得我了?”
邹润见胡二娘只顾着招呼李茂二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可能是忘记了脑袋上的“标志物”被李茂摘掉,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谁还记得住他以前的模样?
胡二娘听着邹润说了几句,终于想起邹渊和邹润叔侄,去年她的小店险些被一伙泼皮无赖拆掉,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特别是邹润临走的时候赔了桌案和饭菜钱,倒是和泼皮做派不同。
此时认出邹润不由得啧啧称奇,一边招呼李茂二人,一边和邹润聊的火热。
胡二娘从后厨端出两盘热气腾腾的狗肉,蒜泥,还有自酿的果子酒。
李茂吃不惯这些,又让胡二娘做了些鸡鱼下酒,与温必古相对而坐边喝边聊。
温必古谈性颇浓,尤其喝了几杯酒之后,对李茂旁敲侧击的询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说来说去,除了赵讷是倪鹏的亲娘舅,曾经担任过廉访使者之外,没有更多有用的消息。
就在李茂失望的时候,温必古话锋突然一转。
“凌云贤弟,赵讷做文昌书院的山长使了银钱,知府胡师文,提学副使陈正汇都帮了忙,特别是陈正汇,在陈通判担任本路学政的时候,和陈通判的关系势同水火,据说陈通判点评诸生文章,陈正汇反对将贤弟补录为案首……”
李茂端起的酒杯顿了顿,脑海里理出一条线来。
胡师文,陈正汇,赵讷,这三人应该是盟友,与自家老师不是一路人。
赵讷出任文昌书院的山长,针对自己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针对老师陈文昭的可能性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