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衙通常有八位押司,范押司在八个押司中资历不算最老。
但是搂钱特别厉害,又喜欢吃独食,东平前任知县和主薄,县丞因为科场弊案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押司虽然不是官,但被扫到台风尾可以预见,在衙门里混了二十年的范押司首先想到的就是自救。
范押司会捞钱更会花钱,在新任知县赴任的第二天,不小心在二堂里当着县尊大人的面遗落了一个褡裢,里面足有黄金五十两。
他大出血了一次,得到的好处是参与到新任知县的善后工作中,被新任知县视为心腹。
有范押司这个坐地户熟悉内情,新任知县的脑子也活络,很快研究出了一个甩锅的方案。
抓大放小,避重就轻,最后把前任知县和佐贰官往死里坑。
突破口就是多年科举落第而今次被补录诸生定为案首的李茂。
首先李茂得陈文昭赏识,多少有了师生之谊,由李茂发声可以得到陈文昭的信任和重视。
其次让李茂出首告发科场弊案,因为之前县里和书院风传李茂怒斥倪鹏重金买“枪手”作弊,证据确凿无人可以抵赖。
尤其针对的是前两年考中秀才的倪鹏,更能显示前任知县对一县之教化纰漏颇多。
若是让李茂出首告发旁人,难免涉及到前不久的科场弊案,本身就不干净的范押司再有手段腾挪也择不干净自己。
李茂听了范押司的解释,沉吟不语思考了很久,有两个事情他决心已下。
金子不能拿,拿了范押司的金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版李茂死读书给人留下的耿直boy的形象就毁了。
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一个读书人的名声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倪鹏肯定要收拾,而且必须一棍子打死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否则以倪鹏的家世钱财,惹下这样的仇人,说不定哪天被烧的就不是藏书,而是整个身体都会火化喽!
心里有了权衡的李茂开口说道:“伯父,这两锭金子,小侄不能要。”
话音刚落见范押司脸色不虞有翻脸的迹象,急忙补充道:“但是针对东平书院的弊案,小侄义不容辞,定会将倪鹏的行径一五一十广而告之。”
范押司先是愣了愣,随后欣慰点头道:“贤侄视金钱如粪土,先贤教诲铭刻在心,委实让伯父惭愧,惭愧啊!”
李茂笑而不语,等范押司假惺惺的感慨完了,这才说道:“小侄出首告发倪鹏,东平县和书院肯定不能呆了,因此想把户籍迁往临近的清河县,伯父帮小侄运作一下。”
东平和清河都是东平府下辖,李茂补录为案首算是东平府的生员,两年后府试出了成绩,那也是东平府的一员。
范押司当即允诺两天内就能办好此事,金子不用给事儿还能办妥当,让他心花怒放,恭维奉承不要钱的话猛夸李茂。
李茂铁了心要把倪鹏踩死,思来想去唯有卖直这一条路。
反正以前的李茂耿直不知圆滑的印象深入人心,从这方面入手,名声肯定会拔高不少,并且给人没有心机城府的感觉。
打上了这样的标签,他以后扮猪吃老虎往往会事半功倍。
有了李茂这个当事人,东平书院也有人愿意出首作证,李茂又秀了一手模仿别人笔迹的试卷。
用后世的话说,倪鹏岁考作弊的证据链就完整了。
当然伪造试卷没有当着范押司的面,李茂拿出来的时候只说当日书院岁考撕的是自己的试卷,留下的是倪鹏作弊的试卷。
这还是倪鹏给他的提醒呢!
李茂的事情做的光棍漂亮,第二天便得到东平知县的接见。
从东平知县口中得知,河北东路的科场弊案牵连甚广,东平府知府为了甩锅。
打算废了东平书院,在清河县和东平县交界的地方新筑一座文昌书院。
李茂身为提督学政陈文昭补录的案首,必须要,算是给东平府的弊案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李茂凭白捡了个秀才案首,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身为提督学政的县试老师,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但这并没有把李茂的头脑冲昏,看范押司和知县大人覆雨翻云黑白自由的手段,他深深引以为戒。
都说北宋官吏腐朽黑暗,他这次算有了切身体会,便宜座师陈文昭清廉刚直,但绝对是鲜有的个案。
若官官皆如陈文昭,焉有后来的靖康耻?
“也不知道成为陈文昭名义上的学生,会不会受到牵连。”
李茂对素未谋面的陈文昭心存感激,但理性的分析看待,如陈文昭这样的官必做不长久。
等蔡京,高俅,童贯之流或起复,或崛起,真正的青天大老爷都得靠边站。
往后十几二十年的宦海,可是著名六贼的主场啊!
该做的李茂都做了,接下来就是范押司等人的表演时间。
李茂存着看戏的心态没有立即返回清河县,另外礼部的回文还没到,案首之名秀才的身份证明总得落在身上才让他放心。
原本李茂还以为他需要和倪鹏当堂对质,但结果再次让他暗暗心惊。
倪家在东平县也算是富贵之家,说骡马无数仆婢成群有点夸张,但在东平县绝对有名有号。
这样一个狗大户,因为牵扯进科场弊案,公文到了衙门,新任知县一发力直接被打落尘埃,真正的树倒猢狲散了。
看到倪鹏被革去功名痴傻疯癫,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