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可算找到你了,快快随我走。”
李茂离开县衙不到百丈,被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人当街拉住,对方急不可待道:“你家里出事了。”
“家?”
李茂精神恍惚了一下,看着眼前比自己年长两三岁面貌普通的年轻人。
他想起来了,此人名叫温必古,号葵轩,与原本的李茂同为东平府士子,不过温必古前些时日考中了秀才。
温必古说的家,自然不是小妹和姨母所在的山坳村,而是东平府的三合镇。
他不失礼数的作揖,开口问道:“温兄,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温必古口打唉声后义愤填膺道:“县学发榜后不见你回书院,这都一个多月了,后来听说你回家途中遭遇强人,你家叔婶以为你遭遇不测,昨天就去书院和县学兜售你家的藏书,整整四百余卷藏书,只要二百两银子……”
李茂闻听此言脑袋嗡了一声,随即心中恼恨叔婶的行径。
那些书是原版李茂曾祖父收藏,为了四百卷藏书花费何止上千两银子。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装点门面给自家贴上书香门第的标签吗!
从古到今都有寒门学子的说话,但是这个寒门绝不是泥腿子佃户那等为了吃饱肚子而忧愁的小门小户,而是一种雅称。
实际上寒门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家就能当得。
以原版的李茂为例,从曾祖父开始藏书,硬是把出身从普通的小地主转变成书香门第。
虽然从曾祖父到李茂这四代人没有一个科举中第,但家有藏书远近皆知。
很有些中了秀才,举人的读书人去李家借书抄书,这是口碑,无形资产。
所以哪怕从祖父那一辈开始家道中落,只要李家的藏书还在,读书人的标签就一直在。
这是赢得士林阶层认同的基础,李茂敢自称东平府士子,就是琢磨透了这一点才自吹自擂。
父母死后李茂和叔婶分家,原版的李茂只要几口薄田,主要原因就是把祖上的藏书要了过来。
他还想继续科举之路,同时也有几分维护斯文的自尊心作祟。
“傻缺,一脑袋大粪。”
这是李茂对叔婶的评价,当即也顾不得去吴骧府上,谢过温必古后急匆匆的回到武大郎炊饼店。
和武大郎说了一声从竹筐里拿走了十贯钱,雇了一辆马车回转东平府三合镇。
他必须在叔婶把藏书卖掉之前赶回去。
原版的李茂或许没有意识到那些藏书的无形价值,让他也跟着忽略了。
真是该死,这么重要的记忆竟然在遇到温必古后才想起来,可见原版的李茂真的读书把脑子读坏掉了。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李茂凝神静思挖掘脑海深处的记忆。
他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内心很迷茫,是小妹被卖掉才让他惊醒,继而操持炊饼店。
一门心思想把小妹赎买回来,对被他鸠占鹊巢的身体原有的记忆只梳理个大概。
此刻仔细回想,原版的李茂也并非没有给他留下福利,虽然死读书,但真的把书本都烙印在了记忆中。
没有考中秀才只能说运气不好,而非没有才学。
读了五年私塾,又在东平府东平书院求学五年,称得上十年寒窗苦读。
满腹经纶有些夸张,但该读的书都没落下,只是性格使然,又不会学习的方法。
读来读去自然成了书呆子,十五岁的年纪就透着满身的酸腐气。
回想李茂原本人生轨迹,如今的李茂觉得不能再留在东平书院了。
因为原版的李茂人缘太差,人际交往几乎为零,不但不得书院的重视,连半个同窗好友也没有。
今年连秀才都没有考上,更是成为同窗们揶揄谈笑的对象。
二来李茂觉得清河县和他有缘,不但遇到了武大郎,炊饼店也是个营生。
单单是结交了吴骧就让他舍不得这条人脉,而且今天过了一堂,清河县的知县对他的印象也不错,想办法把户籍迁到清河县应该不难。
又想到通知他叔婶兜售藏书消息的温必古,李茂忍不住呵呵两声。
温必古不是什么好人,前年去李家借书弄丢了一册孤本古籍,和李茂闹了个半红脸。
这次中了秀才发榜时那叫一个趾高气扬,多半是在清河县和他偶遇,想要看他笑话,专门找他云云听听也就算了。
掌灯时分,李茂坐着的马车驶进三合镇,给了车老板二百文钱,让车老板等着他。
车老板乐的合不拢嘴,自去找地方饮马喂草料。
李茂看着熟悉感扑面而来的镇子,打量了几眼径直朝家中走去。
李家在镇东头,转过百十步路就能看到占地不小的院落,是李茂曾祖父留下的家业。
近百年的老宅子历经风雨已经不像样子,有两间厢屋垮塌了,砖石瓦砾堆在原地,看着就像两个巨大的坟包。
院子里点着几个松明子做的火把,聚拢着十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年已及冠,手里翻看着一本书,满口挑毛病的语气:“你看看,这些书都被虫蛀了,还缺了页,二百两不值啊!”
对面是做一身农家汉子打扮的中年人,说话的声音略带沙哑。
“怎么不值?俺去城里的书斋和书院问过了,二百两银子只少不多,你若是不愿意,我卖给旁人就是。”
“一百八十两,不能再多了。”及冠的年轻人把手里的书放下,“一分钱一分货,书斋里的书品相比这些好了不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