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赶到小镇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昨晚遇到顾盼这些陌生人之后,警惕之下也就没了睡意,好在对方也没有多纠缠他,仔细问了几个村庄的方位之后,也就放过了他各自打坐休息去了。古剑也是靠着崖壁一宿没有合眼,到此时仍然觉得眼皮有些打架。
虽然对顾盼不无好感,可是到底只是陌生人,古剑指给他们的几个村庄都跟秃尾巴村不在一个方向上,但愿不要误了他们的事吧,怎么说也白收了一药膏。
镇子不大,依山而建,统共就只有一条街,东西走向,顺着山脚地形蜿蜒,长度不过五百步,两侧商户零零落落的,并不齐整。
这里就是离伏牛山脉最近的集镇,也是大梁王朝与数百万山民往来的主要窗口之一。因此别看镇子规模不大,每日交易的货物数量很是惊人,通往县城的官道经常是车水马龙的。早些年镇子里的街道总是被这些重载的马车牛车碾得坑坑洼洼,只要一下雨整个镇子就成了个烂泥塘,有时候车子陷进去,等闲三五条大汉都推不出来。商户们实在是苦不堪言,迫不得已才在五年前集资兴建了一条石板路,一水的青色石材,足足有三寸厚,从三十里外的青屏山运来,铺上之后又平整又好看,马车经过的时候,“嗒嗒”的马蹄声敲得居民们心里美滋滋的,面对外地客商的时候,音调都不觉提高了三分。
说来也怪,自从修好这条路以后,往日里随地乱扔垃圾甚至当街便溺的人也少了许多,所以现在的伏牛镇绝对是这太平县里头号干净的去处,就是县城也比不了。
可是这条让小镇居民们挺直了腰杆的幸福路却并未竟全功,在离东门大约两百步的地方中断了,要经过十几步的的烂泥坑后才会再次续上。
这空着这一段,靠北边的铺子就是王二车马行,当初集资的时候,车马行的掌柜王二麻子死活不肯出钱,口口声声说:“你们爱修不修,反正老子没钱,你们就空着我这一段好了。”
这话乍一听,竟然还有那么三分歪理,众商户也就只好由他去了。可是等到工程完工之后,大伙才回过神来,这帐不是这么算的啊。你这车马行每天迎来送往,走南闯北的,隔不了十天半月就有一个车队出发,这一路碾着的还是大伙集资修好的路啊。合着大家伙都掏钱了,就你一个人白白享受,天下哪有这种好事?更有甚者,常有马儿在石板路上跑得正欢快,一不留神就栽在这段泥坑中。车子坏了得修吧?崴了马脚得治吧?得,车马行副业就干这个,王二麻子正等着呢,这还有天理没有?
众商户咽不下这口气,私底下一合计,一致赞同往后这王家只要一出车,就得交一回买路钱,不给钱甭想走,收的钱就用作将来道路修补之费。于是悄悄打听了车马行下一次出车的时间,聚拢了七八个商户,又领着二三十条棒小伙在镇门口把车队给堵了。
玉堂春酒楼的王掌柜是牵头人,正准备放几句狠话,连台词都已经琢磨好了:“你实在不肯修路咱也没话说,可是这大伙凑钱修的路也不是你想走就走的。要么,你就给钱,要么你有本事就从天上飞过去。”一路上揣摸了几遍,只觉得这寥寥几句话,既有理有据,又不失风趣,想必是能为自己涨一涨声望的。
怎奈这王二麻子不按套路出牌,刚一碰面,二话不说就扯烂了自己的短褂,露出毛茸茸的胸脯来。又从腰间抽出一把解腕尖刀,刷一下就给自己脸上划了一刀,从眼角直到嘴角,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这厮左脚往前一踏,踩上了车辕,就这么血流满面地吼道:“谁敢挡老子的道,老子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王二麻子凭着这股子不要命的架势楞是一个人压住了几十号人,面对着他红通通的双眼和那不住滴血的尖刀,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吞唾沫的声音。一群手执棍棒、锄头、绳索以及箩筐的棒小伙子们,腰杆也不觉塌了三分,只不过是想来给东家壮壮声势,可犯不着跟这等亡命徒搏命啊。至于箩筐干啥用的?废话,如果这厮死活不掏钱,还不得挑他点货物回去?总不能白跑一趟。
商户们本就没有多齐心,平日里也没少互相拆台,这时候心里多半在想着:“要不就这么拉倒算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几百号人的干系,就来了我们这点,那么多人都在家里看热闹,我这是出的哪门子风头啊?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再说真收来钱了也进不了我的口袋,何必呢?”
众人都可以就此罢手,唯独王掌柜有点下不来台,出发的时候很是说过一些慷慨激昂的话的,就这么虎头蛇尾回去的话,这老脸可往哪搁啊。于是麻着胆子上前半步,拱手道:“王二麻……掌柜的,我们今天过来,只是想找你评评理,怎么说这石板路也是大伙凑钱修的,你这三天两头就出一次车,万一碾坏哪里了算谁的?这维护费怎么算总得有个说法,你说是也不是?”
王二麻子根本就不接他这话茬,瞪大了一双牛眼,恶狠狠地叫道:“原来就是你这贼厮鸟跟老子过不去,要钱是吧,有本事上前来拿,老子不炼了你这身肥油就跟你姓!”
王掌柜浑身的肥肉淌了两下,拱起的双手也不知道往哪放,脚尖不觉往后缩了三分,讪讪道:“你要实在觉着不合适,咱们也可以再议,再议……”
“呸”,王二麻子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在他面前,凶道:“我议你老母,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