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养心殿。
穆穆威严的景帝端坐在御座上,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郅都,轻启金口:“郅都,案子可审结了?”
“回皇上,周阳人命一案已经审结。”
景帝剑眉一挑,上位者的威势立现:“周阳可曾殴人致死?你是怎么判的?依大汉律法,此等人命案当弃市。”
要不是郅都多少猜到景帝的心思,真会怪他鲁莽,妄下结论:“回皇上,周阳并未殴人致死,周阳无罪。”
“什么?周阳无罪?”景帝右手在御案上重重一叩,两道剑眉一拧,仿佛两把出鞘的利剑:“郅都,你不惧权贵,朕才把你从齐国召来,你是不是惧怕周亚夫的权势,徇情枉法?”
郅都以额触地:“回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周阳踹过韩当丑一脚,韩当丑那是装死。韩当丑之死,乃是qíng shā,是他的妻子娇娣儿和内侄乔岸伟所做的卑污之事。”
“qíng shā?”景帝大是意外。
“嗯!就连周亚夫都认为是周阳殴人致死,你却能还周阳清白,郅都,你不错!”景帝略一沉吟之后,夸赞起来。
郅都可不领受景帝的夸赞:“皇上褒奖,臣诚惶诚恐,实是受之有愧。这案不是臣破的,是周阳自己破的。”
“你说什么?周阳自己破的?”这事太离奇了,景帝明亮的双目好似九天之上的烈日。
“回皇上,的确是周阳自己破的,臣不敢掠他人之美。”郅都如实回答,紧接着把公堂之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郅都说完,景帝久久没说话,抚着额头沉思起来,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不过,郅都隐约能猜到,周阳无罪应该打乱了景帝的计划,他这是在重新思虑对策。
“哦!”景帝抬起头来:“郅都,主使之人是谁?敢不把周亚夫放在眼里的人……”
“这是主使之人的供词,请皇上御览。”郅都呈上竹简。
景帝接过,展开一瞧,失声叫道:“梁王!是梁王!老三,朕的弟弟!郅都,你好大的胆子,敢污蔑梁王!”
郅都不慌不忙:“皇上,此事千真万确。那人是秉承梁王的旨意,到长安找寻丞相的错失。适逢周阳一事,才给他上下其手。此人关在京兆府,若皇上存疑,可以亲自勘问。“
“罢了!朕信你说的是真的!你下去吧!”景帝挥挥手。
郅都并没有起身,而是问道:“皇上,周阳怎么办?”
“郅都,你真相信周阳的话,他能沟通阴阳?”景帝的眉头深锁。
“回皇上,臣不信!”郅都摇摇头,仿佛想把周阳表演鬼神一事的印象甩出去:“他这是借鬼神之事行讹诈之实!”
“算他有点鬼点子!”景帝嘴角一裂,竟然笑了:“好了,你下去吧。”
“诺!”郅都行礼告退。
望着郅都的背影,景帝的眉头又拧在一起,手指节轻轻叩击着御案:“春陀。”
春陀是景帝的近身太监,随他数十年,忠心耿耿,人又机灵,深得景帝欢心。闻声过来,尖着声音:“皇上。”
景帝站起身,来回踱了起来:“春陀,你说一座山里有一只猛虎的话,他就是山大王,无人敢招惹。若是再有一只猛虎,会发生什么事?”
春陀拧了拧眉头,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会打起来。”
“是有可能,也有可能他们不斗。”景帝仰望着养心殿上的斗拱:“你说,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置?”
“皇上,你取笑我了,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虎。”春陀想了想,有些不明景帝之意,不敢乱猜。
“扔一只羊就是了。为了这只羊,他们就会打起来!”景帝扭过头,道:“去弄一盆炭火。”
“皇上,今儿不冷,要炭火……”
“要你去就去!”景帝脸一沉,春陀忙去弄炭火。
没多久,一盆明亮的炭火就弄了进来,景帝抓起郅都呈上的竹简,投在火盆里。熊熊火光中,竹简化为灰烬。
景帝在御座上坐了下来,右脚提起,搭在御案上,非常轻松。春陀很少见到景帝有如此无礼之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又不敢问。
“吱呀!”
门开了,郅都一头扎进来。
周亚夫急切的问道:“郅都,阳儿可以走了?”
郅都摇头:“丞相,周公子不能走。”
“为何?”周亚夫心头一沉,难道景帝真要杀周阳?
“皇上没有旨意下来,是以,周公子不能走。”郅都说出原委。
“皇上没旨意?”周亚夫有些懵了,心里暗生天心难测的想法,景帝没有旨意,更加可怕呀。
“皇上什么也没有说,这就是旨意。丞相,还是让周公子呆在这里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周公子。”郅都说明情况。
周阳心思如电,转动不停,暗自惊讶于景帝的帝王心术,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明,还要高明得多。景帝如此做,明显还有后着,只是一时之间猜不透。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景帝如此做不会对周阳不利。周亚夫和梁王的争斗由来已久,两人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周阳不过是意外卷入的一颗棋子罢了,有他不多,无他不少。有周阳,两人会斗,没有周阳,还是会斗,犯不着杀掉周阳。
看来,景帝还有一些后手,把周阳留在手里,还要好好用用。至于如何用,就不得而知。
周亚夫在政事上远不如军事上得心应手,远远没有周阳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