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农觞时节,京城中的百姓关门闭户,纷纷上了街道出城。
顾府因着家主要出门,府内下人早早便准备好了马车与一应行李。
碧云拿着件披风给碧瑶披上,“小姐,陵公子又病了。”
碧瑶轻颔首,本就没想过他会真去,也不在意。
“吴裕可准备妥当了?”碧瑶临上车前回头看了眼,还没见人来,问了句。
那日陵宿提起,当日就潜人去问了,被吴裕直接回口拒绝。可到了晚上又差人来说要去。
当时,碧云便一阵抱怨。
“派人去请了,这都快出门了也不见人。”碧云更是不满意,这来回折腾的吴公子。
碧瑶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若不快些,怕今日要赶不回来了。
“找人去看看,再等半盏茶,若还没来,便不等了。”她说完便扶着碧云上了马车。
碧云忙应了,找个腿脚快的小厮去催一催。
碧瑶上了马车随手拿起暗格里备着的书,才翻了几页车帘被人掀开。
吴裕冷着一张脸上了马车,靠窗坐下,离得碧瑶远远的。
碧瑶看了他一眼,这是与她相看两生厌?
“走”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碧瑶复又低头看书,吴裕垂眸不知想些何事。
一路马车西行,突得一个颠簸,随后车外一阵喧闹。
“何事?”碧瑶放下书,出声问道。
“小姐,前头人太多了,马车险些撞着人。”碧云跑到窗边回了话。
车夫拉住受惊的马,向车内喊了句,“小姐,这路上人太多,马车过不去,恐要还条路了。”
吴裕放与身前的手无意地动了动,碧瑶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扬。
“好”
马车掉了头,远离了喧嚣,愈行愈快。
碧瑶索性也不看书了,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
“身体可好些?”她将茶递过去。
吴裕终抬起了头,看了眼那杯茶,没接过亦没说话。
她也不在意,自己端了那茶喝了口,“我记得离琴师喜欢喝这茶。”
吴裕嗤了声,“也只有你才会喜欢这些甜腻的茶汤。”
“是啊,他到死可能与我都不会有一句真话。”似怅似叹。
吴裕又不说话了,想是与碧瑶也无话可谈。
“这么多年,你可除了怨我,还有旁的?”
茶水渐凉,芳气渐止。
人心亦微凉。
“这些年我总是在想,顾府的人死了一波又一波,怎的就没一个你?”吴裕恶意满满,毫无收敛。
他这人越是这样,越会让顾瑶想起她满心欢喜付诸换来萧琪的样子,便是这般。
她每每拂袖而去,却转眼便忘了恼事。
情之一字,唯她最深。
“可你该知道,你与离琴师从无可能,是我放纵你们这么些年,为你们担了世俗恶名。”
顾瑶将离琴师带回来,自是知道两人来往,她却从不阻拦。
世人只知她荒淫无耻,不知府内这些烂事都掩在她的名头下。
“你不过将我们看作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玩物,不曾理会我们私事罢了,还要以此拦个恩惠?”吴裕不听这套。
“所以你们便可下了毒手,从此天高任鸟飞?”碧瑶放下杯盏,“我若是死了,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爹都不会放过你们。”
“所以,那日你们没想过活着,却想看着我死绝了,两人再一起走?”
那日碧瑶去看离琴师的尸体时,他那把匕首该是为自己准备的。
“是”吴裕毫不半分隐瞒,亦无半分后悔,“你害人无数,我们便是死也该拉着你一个。”
吴裕一吐为快,今日这局已下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逃不过一死,何不说清楚些让姓顾的明白。
碧瑶叹了口气,缓缓从袖中拿出一信封来,推到他面前。
“黑边镇的王明大人乃我父门生,这是给他的举荐信,去不去便是你们的事。”
黑边镇是吴符镇守的明月关的临镇,近来边关战事吃紧,吴裕乃兵法鬼才,如有他助,战事定能势如破竹。
吴裕才会这么紧着要冒险离开顾府。
他却为之一愣,只因碧瑶那句‘你们’。
“吴家不容你们是众所周知之事,便是逃了边关。只要你顶着吴家人的身份,你们就不能在一起。”碧瑶接着道。
那日她在清音楼看见离琴师就觉着奇怪,回府开棺验尸,便知里面躺着的不是他。
陵宿中途离开,不禁为了私事,亦也是为了将他换下,服下解药。
“莫要胡言。”吴裕生气地甩袖怒道。
说的是她说离琴师还活着的事。
“我不管你有何计划,我今日送你出来便是要放你走的。”碧瑶喜欢将话说明白了,“你想以后皆无忧,那今日吴裕必须死,活下来的叫顾裕。”
碧瑶点点小几上的信,那里头是引荐顾裕的。
“你想将我与顾家绑在一起?”吴裕知道再掩饰也没什么用处。
顾瑶安排妥当了一切,便是知道了个中事情。
只是,顾瑶何时知道的,她又怎能一手算计了这么多事?
“从你进顾府那一刻起,你便与顾家绑在一处了。”碧瑶点点下巴,指指他身上顾家的玉牌。“我只是给你一个正大光明活得逍遥的身份,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吴裕是真不信顾瑶会这般的好心,看着那信不置可否。
“嘭”
马车突得一个大跟头,碧瑶一时没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