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那个老乞丐。
“你们早就相识?”林芷本是对沁蕊的不知好歹感到无奈。
但此刻她听到老乞丐这么说,却是惊愕难言,忙转身望着老乞丐道。
“白府后人,紫玉红牌,”老乞丐露齿一笑道,“这两个名号,沙镇谁人不晓?”
他满身泥垢,张嘴便是一口烂牙。
说的虽是实情,却是出言不善。
“老匹夫……”沁蕊两次寻死不成,暂将了结残生之念抛诸脑后,她紧盯着那老乞丐说道,“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与我听。”
或许无人注意,唯有林芷看到,韩红药则是在沁蕊说完这句话后,她手中的折扇微微轻敲,正是个踌躇满志的样子。
那老乞丐听沁蕊这么说,先是抬眼再次仔细打量沁蕊,继而,仿佛对沁蕊能够这么问,早在预料之中般的答道,“我姓沈。”
虽然,早在走进这间木屋之时,韩红药已将此人身份说与沁蕊,然而,此刻听他亲口承认,沁蕊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管她是否愿意,那段韩白两府的往事将被这样猝不及防揭开……
“老爷他从未辜负你们沁水白府。”老乞丐一开口,林芷便是怔了。
他所说的“老爷”是谁,莫非……
林芷慌忙看向韩红药,却见韩红药神色如常,反倒是沁蕊,难掩惊惶。
“你胡说!”沁蕊本是意态消沉,然而当她听到老乞丐这般说时,却骤然怒道。
“若非韩若钧,我白府怎会满门覆灭!”沁水恨声道,她转而看着韩红药,“此人满口胡言,焉知不是受你指使!”
韩红药折扇在手,“听下去便是。”
“怎么,沁水白府折辱我家老爷清名多年,如今反倒不敢承认了么!”那老乞丐本是言辞无状,颠三倒四之态,然而,在听到沁蕊这般直呼韩若钧名讳,却是气到两手发抖,脸色紫涨。
但纵然他如此怒不可遏,但当韩红药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后,老乞丐虽仍是哆嗦着双手,但随即住了口,又过了片刻,只听他继续说道:“老爷他是君子,是酒圣亦是酒痴,当年他为了寻得好水,游历天下……”
后面的事情,他即使不说,在场之人亦是明白,韩若钧在机缘巧合中找到了沁水白府,从此,韩白两府同舟共济,如若不是后i发生的那件事,这或许当真会成为流传于酒界的传奇与美谈。
“在韩府,你们尽可信口浑说。”沁蕊听到此处冷笑道:“韩若钧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为独占我白府水源,讹言惑众,将我避世多年的亲族说成妖人,引i朝廷围剿……”她亦是泣不成声。
那些熟悉的面容在这一刻浮上眼前,然而,他们却都是倒在血泊之中。
不,不是这样的。
林芷心中说到。
那虽是一段陈年往事,然而,她却曾在黛黎的札记上看到过,那有关这亦真亦幻的世界所有记载。
林芷清楚事情的真相。
“沁……”谁料,她刚一开口,却听那老乞丐怒斥沁蕊。
“住口!我家老爷那等风骨,岂容你这伎坊女子污蔑!”老乞丐当真是不留口德,沁蕊在紫玉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被他一再提及。
“你!”沁蕊未曾料到他竟会使出如此泼皮手段,亦是气到几近昏厥。
“行了,说正事。”韩红药终于开了口,“老沈,你早非我韩府中人。”
被称作“老沈”的乞丐正是暴跳如雷,然而,韩红药的一句话,却犹如当头棒喝。
老沈露出个古怪笑容,他生疏的对韩红药做了一礼道:“是,大小姐。”
沁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自然是被他气得不轻。
但只听那老沈对沁蕊说道:“白府后人,此事都因我一时贪念而起。与韩老爷无关,你若真想报仇,待我说完不迟。”
“当年,老爷寻得沁水,此事本为机密,但碍于母子情深,不想年迈慈母担忧,后i,老爷亦是将此事告知老夫人。”
“可是!”老沈蓦然拔高嗓道:“韩老爷自始至终,都未曾亏欠沁水白府!”
他说着,双膝跪地,竟是冲着沁蕊的方向。
“是老夫人不放心,才命我暗中跟随……”老沈说道,他膝行上前,“是我!都是我啊!”
沁蕊不由连连后退,这些年的经历,早已让她分得出真假。
但,如若老沈所言非虚,那么,自己赌上一生要为白府复仇,岂非是,恨错人了……
“老沈,我韩府待你不薄,你又是受了何人指使?”韩红药上前追问道。
老沈猛然一怔,继而双手覆面,又似是羞愧难当,不住的向韩红药磕头。
韩红药的话点醒了沁蕊,韩府富可敌国,又是御笔亲提的酒府,平日待下人宽容亲厚,而韩府下人的月例,更是优渥丰足,而今看这老沈的年纪,应是韩府的老仆,何以竟会做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举?
沁蕊紧盯着老沈,她知道自己距离那真相越发近了。
“沙府。”老沈以头抢地,很快,地面有了一抹血迹。
林芷避开视线不忍直视,却听得老沈痛哭流涕道:“是沙府当日曾许诺与我……”
沙府!
沁蕊恍然大悟,这些年觊觎韩酒的还能有谁呢?
自然是曾与韩府“平分秋色”的沙府!
“他许诺给你什么?”沁蕊追问道,沙府在一夕之间覆灭,而那沙氏父女更离奇失踪,这其间的缘由,怕不是如县衙所说,“夜里走水”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