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走着,走着,她发现,街上的情形与自己预想中的不同。
突如其来的晴空万里,让那些躲在家里,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太阳的人们欣喜若狂。
他们纷纷走上街头,谁都没想到苟且偷生的日子居然会这么快结束。
人们相互寒暄着,互道平安。
林芷心里亦是由衷的喜悦,然而,渐渐的,她发现这街头巷尾却是空旷了许多。
“李大嫂,快别哭了……”几名中年女子劝着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妇女道,“二郎这孩子平日里孝顺懂事,他定是在哪儿走迷了,这天亮了,说不准过会儿就回家了。”
那被唤作李大嫂的妇人,只是不住拭泪,她向着那些安慰着她的女子说道,“借各位吉言,我家那孩子最是乖巧不过,前儿说是家里没米了,他担心我一个妇人夜里出门不安全,谁知……”
众人一片唏嘘,便又是好言好语相劝。
林芷心中那片刻前的轻快,被这妇人之言一扫而空。她想起王屠户的那个小院……
这妇人口中的二郎,会是那堆尸体中的某一个吗……
还有阿旺……
短暂的欢乐犹如沙镇的天气,就在这说话之间,天色忽暗,人们惊呼着,以为这晴朗的天气稍纵即逝。
幸而,只是片乌云掠过太阳,沙镇,终究是回到了往日平静的日子。
阳城也没有同阴城互换。
而犹如惊弓之鸟的人们,却悲哀的发现,那乌云遮住的,不止是太阳,更是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希望。
只听得那妇人哀哀哭诉,“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乌云遮日?这天,又要黑了么……可怜我那二郎还没回家啊……”
她兀自哭着,令那些安慰她的女子无言相对。人们不由想起了各自的伤心之事,是啊,要是这天若再黑了,可怎么办呢?
那道悬于阴阳两城上空的天河,脆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天亮啦!”突然,一声怪笑如炸雷般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王婆抱着酒坛,跌跌撞撞的闯入人群,她头上戴着枯萎的花,衣衫褴褛,脚上的布鞋也只剩下一只,“天破了!”
她怪叫着,有着不合年龄的癫狂,“你们在哭什么?”
她与王屠户在这条街上的肉摊已经有些年头,因而,与他夫妇二人相熟之人亦是不少。
有人见她如此,不免惊诧道:“王婆,你这是发哪门子疯呢?小心王屠户揍你!”
那人不说还好,一说王屠户,好比施了定身术般,却见王婆抱着酒坛登时愣在原地。
她状若疯癫,因此,说话之人便也不敢再去招惹。
“王屠户?”王婆侧着头道,她似乎想不起谁是王屠户。
也许,记不起那些血腥的景象,对王婆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林芷默默想到,她在人群中望着王婆,不知这王婆是目睹了王屠户的横死吓得发疯,还是……
“你走开!”王婆突然一声尖叫,她推开了上前想要带她回家的好心人。
“王家嫂子,你这是怎么了?”说话的,应是与王婆相熟的街坊。
王婆紧抱着酒坛,她盯着那人,眼神凌厉,被她这样盯着的人,忙解释道:“我不要你的酒!”
这话,却是说中了王婆的心事。
她露齿一笑,满意的啊了一声。
见她如此,林芷心中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毕竟,害了阿旺的,是王屠户,而其中的内情,恐怕却只有这个疯了的王婆知晓。
“嫂子,走吧。”那位街坊见王婆抱着酒坛,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与这夫妇二人素有交情,便硬着头皮上前道。
“哈!”王婆又是一声尖厉的笑,这笑声绝非是正常人所能发出,围观的众人不由听得头皮发麻。
“你!”王婆指着那人道:“你的人头怎么不在锅里!”
她这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因此,不但是那位好心的街坊,连带着林芷等一众人都跟着愣了。
“他切!切!”王婆看着地面跺着脚说,“我煮,我不煮,就剁了我的脑袋!”
她语无伦次,然而,她面前之人的脸色却愈发煞白。
“坏了!”那人一声大呼,撇下王婆朝着某条小巷奔去。
林芷认得那条小巷正是王婆家所在之处。
“她,她说什么……”丢了儿子的李大嫂怔在原地。
那些方才在她身旁相劝的妇人,全都面无人色的踉跄离去。
李大嫂向着王婆走去,“你,可见过我家二郎?”
王婆正拍着酒坛嬉笑不止,李大嫂的话,她仿佛没听见般的。
“你可曾见过我家二郎!”李大嫂心急如焚,一把揪住王婆的胳膊,“你说啊!”
王婆大声呼痛,眼看她手中的酒坛就要向着李大嫂的面上砸来,林芷上前一步,用尽全力夺下酒坛,“王婆,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酒坛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王婆怔怔的看了林芷一眼,她使劲推开李大嫂,向着东面逃去。
“你回来!”李大嫂在她身后哭喊着,“我的二郎啊!”
林芷惊望着王婆逃去的方向。
她方才只是赌了一把,她赌王婆是在装疯。
虽然王婆形容枯槁,腌臜不堪,但,林芷在王婆的身上,她没有嗅到血液的腥气。
甚至,王婆所穿戴的衣物,仔细看去,半点血迹全无。
这就很难解释,为何昨夜林芷前去王屠户家中之时,那个疯癫的,坐在一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