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六指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你是又想偷懒?”
林芷心里正是自责沉痛,本已做好了准备待众人责骂,谁料,六指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反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在为她开解么?
林芷有些懵。
接着,她就听到老吴跟着说道:“六指浑说什么呢,林姑娘也是忙了一日,快去后院歇息吧。”
这话,更叫林芷无地自容了。
忙了一日,忙什么呢?
忙着请神容易送神难。
林芷愧得慌,她匆匆说道:“大伙儿也早些睡吧。”
众人纷纷响应,想来是不愿让林芷难堪。
林芷低着头,她面上泪痕未干,幸而此时伙计们陆续向后院走去,她才抬手慌张的擦了下脸。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丢人,本想着向大伙儿道歉,说说心里话,谁料这攒了一天的眼泪,偏偏到了杏花林才落。
林芷有些难为情,她也不知怎的,看见老吴六指他们,想到韩红药那样对自己,心里就觉得委屈。
日久见人心。
这会儿说的愈多,不如打起精神好好在杏花林干活儿才是正理儿。
林芷心中想明白了,她便亦是向着后院走去。
至于韩府……
就看接下来韩红药打算怎么做了。
等回到屋里,果然小鸽子还没睡,披着被子瞪着溜圆的眼,“姐,碧螺姐是不回来了么?”
“嗯。”林芷有些倦倦的,她拉开被子,看到盆里放着的帕子,忽然想起来,“小鸽子,方才我在酒坊说的话,你可是听见了?”
小鸽子结巴了下,“没,没啊……”
“真听见了,也就当没听见吧。”林芷从盆里取出帕子敷在面上,“睡吧。”
小鸽子没了声响,似乎也是被林芷这样吓到了。
林芷放下帕子,她看着那盏残烛的影子跳了几下,不知怎么的,就有些让人心惊。
但愿接下来无事发生,如今,太平无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往往,总会事与愿违。
在杏花林似乎才回到往日的平静之时,某日,六指走到正在忙碌的林芷身旁,“小林子。”
他神色不比寻常,林芷心中一沉,“六指哥,你……”
果然,六指口中说出了那个林芷最不想听见的消息,“又有酒客失踪了。”
又有酒客失踪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芷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她听见自己说:“哪里?”
六指说个酒坊名字,其实,这都已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沁蕊——
“六指哥!”林芷忽而想到一事,她忙看着六指道。
“知道了,戌时。”看来,六指是同她想到一处去了。
林芷点了点头,她手里正抓着一把簇新的竹箸,却怎么都放不进竹筒。
她脑子里不停回荡着六指那句话——
“又有酒客失踪了。”
韩府,后花园。
“这么快?”韩红药听东子回禀后,那两道修眉便紧在一处。
“是。听说是城东的夜歌坊。”东子低声说道,他也知此事非同小可。
韩红药站起身来,她摸向腰间,却发现没带酒壶,她的手便只是在杯口摩挲着,“夜歌坊,我记得,那离沙府不远。”
“是。”东子应道,他看着韩红药的手,修长,也许还布着薄茧……
他察觉到韩红药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审视还有些许不满,东子忙将腰呵得更低,大小姐方才说话了么?
似乎没有,又或许是说了的。
“林芷那边知道了么?”东子听韩红药这般问道。
“这倒是未必。”东子垂眼答道,话外之意不言而明,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手段,酒客失踪一事,想必林芷那边,未必会这么快的知道。
一切,都要等韩红药定夺后,再做打算。
听了东子的回答,韩红药复又坐了下来,也许是最近事情繁冗,韩红药看起来,偶尔有些力不从心之貌。
之前有碧螺在身边,尚且张罗着厨房做些进补的吃食,如今,碧螺人虽是回来了,却被韩红药安排在韩府别处做着寻常丫鬟所做之事,而厨房里曾经那个老周,听说是家里有事,告假走了。
如此,韩红药身边最为亲信之人,也只有东子了。
韩红药的手,在桌上轻轻敲着。
那声音,极轻,却像是敲在了东子的心上。
他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粗笨,扰了韩红药的思绪。
因此,就一直这么僵立着……
“你辛苦了。”终于,韩红药开口说道。
东子躬身道:“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很好,知本分,识大体。”韩红药虽是夸赞东子,但声音里却毫无笑意,“退下吧。”
东子呵腰向后退去,待他走到那座假山旁,将身体伏得更低,转身,借着假山相掩,只是那一错的目光,东子见韩红药并未向他望来,他心中一轻,却也有些失落。
有些人,生来就是该被人仰望。
东子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对韩红药生了情意。
然而,这情意只能他自己知道,就像冬天里怀揣炭火之人,小心翼翼的供着,等到快冻僵的时候,拿出来暖着心口,便足矣支撑漫长的岁月。然而,这火不能燃的太旺,否则,也许不知在哪日,就会将人烧成灰烬。
只要能这样守着韩红药,听她差遣,对东子来说,就已足够了。
韩红药坐在后花园中,她看着那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