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含笑(1/2)

这一住，就是这些年。

他招猫逗狗，多少荒唐事儿都玩儿遍了，韩老夫人虽是严厉，却也没少过他吃，短过他穿。

逢年过节，韩红药有的，他韩宝宝也一应俱全。

如此，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就在韩宝宝晕晕乎乎的当着韩府的二少爷，韩老夫人，却殁了！

若说韩二夫人想的是母子两人如何大捞一笔远走他乡，那么，这些日子，韩宝宝却是心乱如麻。

他老娘的品性，韩宝宝心中有数。

但也就因为这样，他才发现……

自己是真舍不得韩府。

虽然，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以韩红药唯命是从，没有几个能正眼瞧他。

可这毕竟是韩府，他毕竟是韩府的二少爷。就算府里没人拿他的话真当回事儿。但韩宝宝却也不会像之前在胡同里那样，受尽白眼，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其实这样，就挺好。

于是，今儿一早，韩宝宝见他老娘鬼鬼祟祟的，包了簪子交给李婆，又偷偷的潜入园中，他便跟着过来了。

这也是自韩老夫人过世之时，韩宝宝头一回踏入这个荣宁园。

不知怎么的，他一进这园子，耳边就响起韩老夫人唤他“宝宝”的声音，也不知为何，韩宝宝一想到韩老夫人，他这鼻子就发酸。

他在院中踟蹰着，不知是该进去给他老娘搭把手，还是要让这贪得无厌的老娘，就此收手。

也就在那时，紫檀杖响，敲醒了犹豫不决的韩宝宝。

与韩二夫人的惊惧不同，韩宝宝在最初的惊诧后，几乎带着狂喜的向韩老夫人的房内奔去。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将那个威严但又慈祥的韩老夫人当成了真正的祖母。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韩宝宝已经将韩府当成了家。

“留下你们？”韩红药坐于紫檀椅上，她手边，是韩老夫人的紫檀杖。

林芷有了瞬间的错觉，似乎就在这一刻，记忆中的韩老夫人与眼前的韩红药身影重叠，她不怒自威，端庄凝重。

从前那个潇洒不羁的韩红药，也许，一去不返了。

“姐……”韩宝宝见韩红药如此，他求也求了，哭，也哭了。

他搀起韩二夫人，向着韩红药深深行了一礼，这也是他这些年，最有规矩的一次。

“娘，走吧。”他搀着韩二夫人，小声说道。

韩二夫人未料韩宝宝如此，但也知事无转圜，她望着散落在地的珠宝首饰，哎的一声，便跟着韩宝宝向外走去。

韩红药垂目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财物。

林芷见他们二人离去，忙上前来收拾。

“祖母说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韩红药似乎是说给林芷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芷，这韩府，会败在我手里吗？”韩红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串珍珠，谁料，那珍珠早已断了线，滴滴答答的滚了一屋子，就像是回不去的旧时光，被往事包裹成温润的回忆，散落在韩府各处。

“韩府，早就是个空架子了。”韩红药坐在地上，她手中捏着一颗珍珠，双眼却是凝望着老夫人留下的紫檀杖道。

“祖母什么都知道。”她摩挲着那紫檀杖，“当日我请荣禄助我剿匪……”

林芷听至于此，心中一沉，韩红药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

她忙凝神倾听，便听得韩红药继续说道：“我过于笃定，过于胆大妄为，险些酿成大祸。”

林芷不禁黯然，韩红药所说的“大祸”，皆是当日赵康一手策划。而这其中，自己也非毫无干系。

“总算，荣禄救出了九千岁，功过相抵。可韩府呢?”韩红药说出了一个让林芷心惊的事实。

“韩府当真就全身而退？”韩红药笑的无奈而凄凉。

韩府，早在当日，几乎倾尽家财，方可保的安宁。

林芷亦是无言，当日她自虎头山回来，自身难保，只想到“李梵”与“林蓉”的重生，却未曾知晓韩红药背负了这么多……

“大小姐……”林芷坐在韩红药的身旁，她有很多的话想对韩红药说，可是，此时看着屋外暮色沉沉，石灯接连亮起，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祖母吩咐丧事从简……”韩红药将那珍珠握在手中，她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

睿智多谋如韩老夫人，她早在临终之时，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将韩酒亲手交与韩红药，又将生平所有的积蓄，为韩红药填了那虎头山之事的空子。

当这些都了结之后，韩老夫人方才安然离去。

“祖母……”韩红药垂下泪来。

林芷看着韩红药，这些年来，韩红药将自己包裹成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的模样，也只有在此刻，她在韩老夫人的房中，才会将她脆弱的一面呈现出来……

“大小姐，韩府……”林芷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外强中干。”韩红药拭去脸上的眼泪，从她记事儿起，就没有哭过了。

如今，她却连怎么哭，都忘了……

“我来，是有一事与大小姐相商。”林芷将地上的珠宝收拾在一旁，她站起身道。

韩红药看着林芷，她将手中的珍珠放在袖中，便也跟着站起：“何事？”

似乎就在这转眼之间，那个林芷熟悉的大小姐又回来了。

韩红药，注定是要被人仰视。

“大小姐应该听说过欢伯人。”林芷向外走去，“芷儿可否与大小姐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