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曾就是地狱?
漫天黄沙,饿殍遍野。
就连喜食腐肉的恶鸟,也杳无踪迹。
还有活人吗……
脖颈有着迟钝的疼痛,林止无法发出声音。甚至,对于环视四周这个简单的动作,她也未能灵活自如。
林止缓缓低下头,再一次打量着自己这副新的躯壳。
冻得通红的赤脚,在地上不安分的蜷缩着,看脚的大小,似乎是个年轻的女孩,而身上这件打了数枚补丁的棉袍之上,却隐隐有着暗褐色的血污……
此刻这破袄缚在身上,如破烂的铠甲,除了沉重的寒意,别无它用。
“嘶,”手腕上的那条印记居然还在,那条令她自小就受到无数嘲笑的蛇形印记,居然在隐隐发烫。
然而,林止此时却无暇顾及,她吃力的晃了晃头,耳边,似乎仍不时响起一个女孩儿尖锐的求救:“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如大梦一场,梦醒后,却不知魂归何处。相比那接二连三的变故,是真,是幻,又何须要个分明?
只是……
只是这具新身体,她用着还不习惯。
而耳边那急促的哀求,却由惊恐的尖厉,渐渐的,变为气息奄奄的无望……
原来,原来如此。
脑海中那绝望的呼救回荡不去,林止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象……
怎么办?
原想命丧黄泉,未料借尸还魂。
自那农家后院苏醒的那一刻起,仿佛被某种莫名的恐惧支配,林止本能的逃离那里。
那种恐惧,带着死不瞑目的残念,将女孩儿短暂的一生,在林止茫然的脑海中做了交代。
“芷儿!”
谁?
他在叫谁,他又是谁?
林止有些茫然,“芷儿”这名字有些耳熟。
风沙中,有人迎面奔来。
林止本能的向后退去。
然而未及她夺路而逃。
却被来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揽住她的双肩。
“芷儿,爹可算找到你了!”
爹?
头痛欲裂,可是记忆的碎片却纷至沓来。
林止放弃了挣扎,她定定的看着面前这名中年男子。
此人肤色黝黑,两鬓斑白,似乎由于常年的劳累,原本高大的身躯看上去有些佝偻。特别是他的右眼角,有着一块暗红色的瘢痕。
凭着那段残缺的记忆,林止依稀记得,这人就是“芷儿”的“爹”,人称“老林”。
而为何他们父女会出现在这里,似乎又是一段零碎的往事,只是隐约想起,老林被镇上的大户雇佣,来到这处寸草不生之地寻找水源。而“芷儿”这个自幼同祖母长在乡下,娇生惯养的孩子,直到近日因为祖母去世,便被一直在外的谋生的“老林”接到身旁。
“芷儿,你怎么了?还在怪爹么?”老林看到林止怔怔的,误以为这孩子还在怨着自己。他叹了口气,额头的皱纹也深了几分,更显凄苦。
“来,饿坏了吧……”看林止神情恍惚,老林几乎示好般的,强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干饼,硬塞到林止手里:“芷儿,你先将就着吃点……”
而不知为何,此时老林的语气竟然有些哽咽:“是爹不好……咱,回去吧……”
他说罢,转身背对着林止,似乎乍然之下,不知该怎么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回去……
林止垂着头,握着手中的干饼,面上一片茫然,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一向把这个宝贝女儿当成眼珠子呵护的老林,如果知晓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已经只是空有一具躯壳的“芷儿”……
他会怎么做?
林止不敢细想,在她失足坠下楼梯的那一刻,身旁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如果此时想来,或许他们也是痛不欲生……
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林止”,而是有着一字之差的“林芷”。
“走吧,孩子……”
老林俯下身,背对着“林芷”:“爹背你。”
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此细腻的一面。
“不用了,我跟着你走。”喉间仍像刺着一把利刃,乍一开口,就是火烧火燎的疼。
老林的背影似乎是怔了一刻,末了,他轻轻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回头看林芷,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林芷犹豫片刻,便也低头咬牙跟上。
一路无话。
及至暮色昏昏,林芷的双脚已经痛到几乎失去知觉之时,“父女”二人来到了一个亮着火光的山洞前。
“到了。”老林低声说,同乍见时的惊喜相比,此时不知是否林芷的错觉,她与老林那种微妙的陌生感又存在于二人之间。
“待会儿你别说话。”老林含糊的嘱咐道。
未及林芷细想其中的缘由,一簇明灭不定的火光由山洞逶迤而至。
“孩子,可把你寻见了!”说话的是名中年妇人,虽也是风尘仆仆之貌,眉眼间却难掩俏丽之貌。
林芷因记着老林的嘱托,并未对女子的热情做出回应。同时,在她的脑海中迅速呈现出有关这名女子的影像,原来当日“芷儿”正是因为面前这名自称“浣娘”的女子同老林过往甚密,便在一怒之下打翻了浣娘的水壶,而这件看似不值一提的小事,却引来轩然大波,只因在沙漠中,水,就等同于所有人的血液。
老林碍于众怒更是破天荒责骂了“芷儿”,而芷儿,这个傻丫头,居然受不得半点委屈,当夜就带着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