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格拉丹东峰南麓的一股细流,在自然伟力的安排下,淌过了茫茫大草原,切开了嵯峨横断山,沿着盆地的南缘前行,在巫山和大巴山组成的大门前踟躇。
这是它东去路上的最后一道坎坷,跨过了这里,未来便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和无边无际的大海。湍流、漩涡、浊浪,在最后的考验之前,它仿佛一个愤怒的呐喊者,一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一边用尽浑身力气去撕裂命运的阻隔。
这股细流在汇入了无数股细流后,终于以磅礴的姿态冲开了坚硬的山峦滚滚涌向自己的归宿,而他撞开的缺口,一道、再一道、又一道,依然留在那里,日日夜夜用浪涛声讲诉着大江东去的史诗,而这里,被称为三峡。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自三峡上溯八百里路程,嘉陵江在此汇入大河,便有一座城叫做重庆。着是一座山环水绕的城,江河从它的两侧流过,中间又是高低不平的山峦,从直抵江面的水码头,到百尺危崖上的街市,这城像是一个顽强的生命体,抓住一切可以生长的平面蓬勃向上。而她的裙摆之下,是回环的街道,燥热的骄阳,铿锵的号子,一辈又一辈,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据说许多离奇的故事里总有一个胖子,这个故事也不例外。
何不归记得踏进火锅店的时候,还只是傍晚,太阳斜斜地把山坡上楼房的影子直拉到长江里,遮住一半的江面,而江面的另一边又是剪碎的光斑,跟着江水的起伏摇曳,辉煌粼粼像一团火。可不是么,重庆的夏天就是一团火,无论你在哪里,总是在烧灼着你的灵魂。
“外面真jb热”一到夏天王胖子就格外难熬,“进去进去,老板,搞快点整一件啤酒来,硬是热得老子遭不住”。
王胖子的大名叫王万山,是何不归的大学室友兼好哥们儿,万州人,中型胖子,是个勤劳的富二代,脑子活人脉广,做物流生意,毕业几年已经事业小成,可是粗犷的性格改不了,骂不离口,不拘小节,俨然已成为接地气型青年小资本家。
“啥子哦,咋过就青年资本家咯哟,帽子不要乱扣,我这还不是响应国家号召,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只是运气好运气好,”王胖子闷完一杯啤酒开始说话了:“今天这个酒嘛,一个是好久不见招呼大家伙聚一下,另一个是给大家介绍下我的兄弟伙,何不归,归哥。”
何不归最近刚丢了工作,百般无奈下想到了投奔王胖子,但王胖子说把兄弟关系变成雇佣关系是一件要不得的事情。但他可以给何不归介绍几个做生意的朋友,何不归跟着他们做事,有王胖子的面子在收入不会低,业务之间还可以多往来,岂不美哉。于是便有了今晚这个饭局。
王胖子的性格,受不了彬彬有礼的高档饭店,说起吃喝,专爱找那些苍蝇馆子,用他的话说,虽然他挣钱了,但是一定要时刻提醒自己,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民群众,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所以今晚的饭局,是老火锅。
重庆人吃火锅,跟外地来的游客是不同的。外地游客都是看广告、查攻略,去那些营销过的网红火锅店。本地人就不同了,要么是认准那几家,从小吃到大,要么就是每次攒局前,百般打听,专找那些口耳相传的独家小店。
何不归他们今天来的这家,就在东水门附近的一条小街上,开在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面,叫做“十八门洞子老火锅”。
抗战的时候,重庆作为陪都,从1938年到1943年,五年多的时间里,承受了日军218次轰炸。重庆城依山而建,为了躲避空袭,人们便向山腹里开凿防空洞。战时这些地下掩体为百姓们提供苦难中的庇护,由于开凿的防空洞实在太多,加上时局动荡,没有任何机构能完全掌握这些防空洞的所在,它们就像一个秘密,深藏在这座城市之下。
后来战争过去了,防空洞也有了新的用途——机车开进去了,成了地铁;美酒搬进去了,成了酒窖;火锅开进去了,就被统称做“洞子火锅”。
“那个朋友说,这家火锅本来都要关门了,这一片地都被渝都集团拿了,准备拆了修酒店,”王胖子讲起了火锅店的情况,“哪个晓得,拆迁公司都进场了,结果上个月渝都集团出了事,拆迁也停了撒,这家火锅店才没关。所以我那个朋友叫我赶紧来吃,说不定哪天,这家店遭撵起走了,就吃不到了。”
渝都集团是重庆数一数二房地产企业,据说上个月他们老板突然神秘失踪,公司陷入了混乱,好多项目都受到了影响。何不归还真没想到,确实是影响到了自己吃得这顿饭。
“什么失踪啊,我看八成是被上面的关起来查呢,渝都集团生意做得这么大,怎么就不上市呢,肯定是以前底子不干净”王胖子夹起一块毛肚结束了分析:“算了,这些大老板的事情,哪儿那么简单哟,我们还是喝酒吃肉最重要。今天我们就来个,稳坐防空洞,一起烫火锅,火边论世界,锅里煮乾坤。来,喝起走!”
听说是王胖子的朋友,几个小老板自然是很给面子,菜还没吃几口,酒就一杯杯地递了上来,“来归哥,我陈平,喊我陈四咡就得行了,先喝一杯。”
“啥子哦,四哥别这么讲,”在喝酒上,何不归一贯是不肯认输的,尤其想到工作的事情,更是一往无前,“今天认识几个哥哥,是我何不归的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