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轻笑了一声闭眼入睡,没有再搭理她。

行瘟亦没有再开口,顺势斜靠在迎枕上,支愣愣地发起呆来。

因为掉了云头,她也没发多久的呆,便迷迷糊糊的想睡觉。然而心头始终勾着什么让她没法完全睡着,于是那双眼睛便一直一眨一眨的挣扎着,昏昏沉沉的不知待了多久,忽听一阵轻手轻脚的响动。

她坐直起身,正好看见阿宝端着空药碗从内室走出。他随意地瞥了行瘟一眼,单手一指指向木桌便弯腰取了盥盆出去。

行瘟顺着他手势看见木桌上摆了两只碗,一只碗里是稀粥,另一只碗里是黑黄的药汁!不肖说,这肯定都是让她自己过去吃的!

掀开薄被,寒冷的空气叫她浑身哆嗦了一下。她赶紧又裹上薄被,整个人像蚕宝宝一样曲腿蹦到桌前坐下。

从这个角度来看,院子里的事务一览无遗。她就着咸菜喝了一口粥,一口下肚有点不对劲,她拧了下眉再低头看碗里,咸菜居然是萝卜干。

她装作没看见的把碗里萝卜干一颗颗拣了出来。

“粒粒皆辛苦,道长。”阿宝就坐在窗台下的井台旁,眉眼不抬的突然开口。

他正好整以暇地轻搓盥盆里的衣裳摆,又拿皂角揉了揉,揉完又将皂角放回地上,神色亦是淡淡——洗衣服的阿宝……她筷子上的萝卜干转了个方向又丢回粥里,索性搁下。

她趴在桌子上托腮瞅了一阵,发现他洗的还挺干净,洗完他拧好衣服又利索地抖了一下,阳光下,那水雾晶莹剔透四溅,她一眼不眨。

他双手伸开,半干的衣服在手里抻直后搭在院里的竹竿上晾好。又从墙边取了把旧锄头推后门出去。

看来,除了相貌特别仙以外,他还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农家少年啊!

“你不要去!”

“只是送一包药就走!”

“都说了,莫要管她!她一个孀居人,你老是三天两头来看她作甚!”

“她一个寡妇,养大儿子不容易。”

“她儿子都十五六了,用不着你再帮忙!”

行瘟正对着桌上的药汁较劲,却听篱外巷头传来几声男女低呼。

她下意识随便放了一道灵识跟过去,却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有点类似云朵的触感,虽然软绵绵,但是却扎扎实实的将神识反弹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拧眉反思,正适时,却看见篱笆门打开,操着乡音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和他年岁差不离的妇人,刚才外面的声音八成就是他两闹的不愉快。

上一秒,两人还在纠纠缠缠拉拉扯扯,待到篱门打开后,妇人倒是没什么动作了,到底还是给自己的夫婿留了面子。

“六嫂,我大柱啊!你弟妹昨日去药铺子抓药,想起来你病还没好,所以顺手给你也抓了点,这不,我们两口子给你送来,放在门口好吗?等下让阿宝给你煎药吃!”大柱挠了挠腮,虽然话里滴水不漏,但他身边站的妇人却环着胸不做声,一脸别人欠她八百钱的死人样。

“……这如何使得?大柱家的……太破费了……不若我让阿宝……等下让他……把钱给你送去……”六嫂喘了半天气,最后抖着手在屋里回道。

行瘟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清这两口子的全部话,但人家是身子有病,不是脑子有病。这种事连猜带想的也该知道个差不离。

“你家哪里有多的余钱,阿宝辛苦挣的钱你们两母子又要吃药又要吃饭的,反正买都已经买了,就不……”

“也不多,就一角银子。”大柱媳妇立刻打断大柱的回答,连忙拉扯着自家丈夫往门口走去。

“我叫你别买,你偏要买。是当我死人吗?现在人家压根不愿意领你情!”

“胡说!买都买了,这时候再拿回去给哪个吃,又不对症!”

“我看你就是对她贼心不死!当时她远嫁几年又回来,大着个肚子竟是死了丈夫。要不是我时时看着,你怕是早就要巴到她家里来了罢!余大柱,我跟你话放在这里了,偶尔对她惜弱怜贫的我忍了,若是总这样跑过来,我就……我就……”想半天竟是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大柱婶眼圈一红。

大柱哪里还敢多话,只乖乖的随她家去。

这番话勾起了六嫂的愁肠,歪坐在床榻上正流泪,却见一女子身着一身月白的厚布衣裳,不知从哪儿撕的根布条下来,一边将头发斜斜束起,一边腿脚不利地走了进来。观她高眉深目,颜色艳丽的让人心神俱是一震。进来时竟是吓了自己一跳,泪都忘记擦。“……你是何人!”

“大娘,你收留我两天,竟是不认得我的嘛?”行瘟未语先笑。

六嫂才发现这个声音有点熟,此时猛地反应过来此人就是一直戴兜帽的行瘟。因自己一直躺在里屋,竟是不认识她。

“……对不住了……让道姑娘娘……看了半天笑话……”六嫂歉然一笑。

行瘟扎好头发,自来熟的坐在了六嫂枕边。

“让我瞧瞧你的脉象罢。”

“……道姑娘娘……还懂瞧病啊……”

“这有什么,我不是修道之人吗?不会几手卖药卜卦还能游走人间大道吗?”行瘟没受伤的那只脚蹬在凳子上,伸出的长手惨白无血色,但又蓬勃有力。

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倒是六嫂大窘。


状态提示: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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