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先别出声,我有话和你说。”
陈钧神色一凛,隐约猜到宋迎要说什么,该死的糟糕预感。
正午已过,最是容易犯懒、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各家各户少有人出来,路上也暂无行人经过。就连杨月玫也都因为在哄橘子午睡,并不知道宋迎过来了。
除却远处马路上偶有车辆驶过,车轮轧过地面的摩擦声,以及更远处农田里不同机器运作的轰鸣声,周围算得上是安静的。
而这一切都助长了宋迎此刻不管不顾的勇气。
本来还不够确定,但陈钧这少见的神情,让她最后的一丝犹疑也消失不见。深呼吸,省略掉酝酿的过程,她脱口问道:
“你知道了对不对?”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你的感觉没错。”
“我认真的。”
“怎么办,”抬头看他,手指也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声音染上了哭意,“我不想把你当成小钧叔叔了。”
然后又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表情都恢复正常,甚至将唇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酒窝的轮廓也若隐若现,“我,说完了。”
怎么办?陈钧想,她可真会给他出难题。
从有预感,到预感被石锤,他几乎没有能反应和消化的时间。这么个空投□□下来,要不是宋迎还站在他面前,她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真的以为只是个没注意分寸的玩笑。
显然,现在已经没有玩笑的余地了。
陈钧久未说话,宋迎惴惴不安,他沉默的时间越长,她的心就下沉得越厉害。
他到底在想什么?是觉得被冒犯了吗?还是……他压根就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又或者,他只是在考虑该怎么拒绝她才好?
啊,果真要被拒绝了……
“我有没有说过……”良久,在宋迎的心完全凉透之前,陈钧还是开口说话了,“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难看死了。”
虽然是凶巴巴的一句话,宋迎还是莫名地松了口气,至少、至少他没有一开口就将两人的关系钉死。
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她迟疑道:“我刚刚说的,你听懂什么意思了吗?”
这问题问得,“未必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宋迎摇头,不像。
半晌,反应过来,他是说他清楚她说了什么。
她想表达的信息,被对方准确接收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喜悦。
“那……”她想问陈钧,知道了她的想法后,他会怎么想她,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于得寸进尺。
“那什么那。”陈钧说:“先进去再说。”
不想惹麻烦的话。
宋迎这才发觉,杨月玫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身出来,问他们怎么了。
“……我,那我去学校了。”转身要走,却又差点走错方向。陈钧拉了她一把,“等一下。我送你去门市那边搭车。”
宋迎看向他拉住她手臂的手,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普通寻常的动作,看在宋迎的眼里,也多了一丝别的意味。
陈钧顺着宋迎的目光看过去,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疾不徐地放开了她的手。
他也是第一次不确定,是不是类似于刚才的动作,以后都要被定义为不妥了?
原来。
根本就不存在若无其事一说。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
陈钧开着他的三轮送宋迎去搭车,这次他没问宋迎嫌不嫌弃用三轮载她,宋迎就当他载着她在兜风,就像几年前他承诺过的那样。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任沉默在四周蔓延。
于陈钧而言,宋迎的出现是个美好的意外。
他的大姐和娟子姐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宋迎又是娟子姐的女儿,他就想,要是大姐还活着,要是她也结婚得早,说不定也会有一个和宋迎差不多大的孩子。
陈钧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陈荟作为长姐向来顾着他,他呢,也喜欢跟在姐姐后面玩。就因为这个,他被很多长辈都开过玩笑,说他是跟屁虫。
而他爸妈却说,没事,现在陈芸顾着陈钧,以后陈钧顾陈芸的孩子,一样的理儿。
就这句话,他是真往心里记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
许是移情的关系吧,他一开始见宋迎,就莫名地觉得这丫头很喜人。
特别是当她不怎么情愿叫他“小钧叔叔”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软塌得不像话。
后来,橘子会说话了,也会软糯地叫他“舅舅”,他却不复当年的心境。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心里一直存在的某个缺口,突然间被填满了一样。这算不算是对遗憾的另外一种补偿?陈钧也说不清楚,但最开始,他确实存过这种心理。
其实他也明白,宋迎是宋迎,哪怕有娟子姐的这层关系在,她和大姐、和他都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但是,将宋迎从附加的亲情羁绊中摘离开来,陈钧对她的那声“小钧叔叔”仍然很受用。
尽管他家辈分大,远方亲戚家的孩子还有叫他“叔公”的,像王晓光一样叫他“叔叔”的更是大有人在。
可就宋迎好像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见面她乖巧地叫他哥哥,他却鬼迷心窍地哄她叫叔叔。
后来正式认识,娟子姐要她叫人,她别扭着叫不出口。
再后来,她会趁着没人在,鬼马精灵地直呼他姓名。
再再后来,“小钧叔叔”成了她对他的日常称呼,不管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