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不是饭铺,不必披星戴月地早起准备。就算是有一大早就赶来喝酒的酒腻子,也无需天光未亮就开门迎客。
吴掌柜自家的买卖依托住宅房院,习惯了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如往常一样,吴掌柜开门之前先准备打扫一下酒馆门前的巷道。
拖着扫帚从偏门而出的吴掌柜打着哈欠,准备伸个懒腰开始干活的时候,看见了巷口的大柳树下坐着一个人。
吴掌柜将扫帚依放在墙边,双手插进上衣口袋,佝偻着腰走了过去。
“爹。”吴掌柜轻轻唤了一声。
柳树下的老人并未吱声,仍旧一边抽着烟袋,一边微微抬头眯着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西北远方。
吴掌柜并未多言打扰,蹲坐在了一旁的墙根,打着哈欠静静地陪着不知神游何方的父亲。
顺着老人手里烟管飘出的旱烟越来越淡,老人猛嘬了两口,然后抬起脚,用鞋底磕净烟管里的烟灰。
“当年让你守着这酒馆,不准你去外面瞎跑,这回可服气了?”老人淡淡地说着,眼睛仍旧望着西北。
“嘿嘿。”吴掌柜憨憨地笑了笑,说道:“没啥不服气了,媳妇娶了,娃儿都有了,心思也淡了。”
“哼,甭装糊涂。”
老人轻哼了一声,“昨晚这武光城里,除了你,这巷子里发生的事便没有别人知道。
我和那人合力之下,就算是那烈阳宗的宗主也察觉不出丝毫端倪,故意让你听见不外乎是老子的一点心思。
至于那人,察觉你的窥视却装作不知,也许是看了你爹我的面子吧。”
“爹认识那人?”吴掌柜被点破昨夜的鬼祟窥探,但并未有何惊奇,自家老爷子的神识超凡,昨夜那白衣男子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
“认识?算是吧。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几十年了,第二次见面而已。”老人仍旧目视西北。
“哦,高手?”吴掌柜接着问道。
“恩,他家的人怎会不是高手,怎能不是高手啊。”老人有些怅然,语气里有些疲惫,更有些不易察觉的自豪。
“哦,爹,昨晚我确实在偷听。”吴掌柜站起身,思索了片刻,仍旧选择坦然说出真相,“但不瞒您说,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老人听到此处,始终瞭向远方的眼神猛地一收,转头看向吴掌柜。
吴掌柜一脸无辜,老人微瞪的眼睛中却满是惊异。
片刻之后,老人豁然大笑,拎起屁股下面的小凳子向远处走去。
吴掌柜知道,老人是去街口下棋去了,但他不知老人所笑何事,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昨夜始终未能突破巷子里神识的封锁,但修为已入半圣的父亲却说自己装糊涂。
吴掌柜看着老人走远的背影,似乎不像往日那般弱不禁风了,隐隐竟然还能听见老人哼唱的歌谣。
吴掌柜有些纳闷,平日除了自己的独子吴有余,老人一向不苟言笑,今日咋个哼起曲儿来了?那曲子自己好像也从未听过。
“何处的四季呦呦有蝉鸣……
何处的枯骨呜呜戍边门……
清唱的小调儿最下酒……
饮血的马驹儿呦……最可心儿……”
——
北境城里,这几日要比往日热闹许多,前线大军撤回北门外,将士们分批次入城省亲。
对于为何大军南撤,没有人谈论,也没有人质疑。对于北境来说,肖家人统帅北境边军,是攻是守,剑锋指向何处,马蹄踏向何方,他们从不关心。
没有子孙父辈的口口相传,也没有刻印在祖宗遗物上的千古家训,让无数北境百姓将士对肖家如此唯命是从的,是那个故事。
一个北境人从小都听过的故事,一个不被中原大陆所熟知的故事,一个让每一个北境人骄傲自豪的故事。
前线大军最后一个入城的是少将军肖雷,肖雷并未于城内停留,而是北门而入南门而出,径直赶往了南门外密林中的那颗金刚树下。
最先发现有人前来的是小白虎“大花”,当远处一人一马显露身形,肖玉放下手里的零食书籍,笑着飞奔过去。
“大哥!”
肖雷一手把肖玉抱在怀中,额头相抵,宠爱非常地亲热了一番。
“少将军。”石凡憨憨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对于这位少将军,他除了亲近还多了些敬重。
石凡在陪肖玉读书前,一直帮胖婶做些打扫跑腿的小活计,因此和北境将士接触得比较多。言语间,他听闻了许多关于肖雷在前线领军的事迹。
英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在肖玉眼中,不论是风靡帝都的那些美男子,还是书籍话本里的俏郎君,都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哥哥。
一旁的石凡,看着肖雷身穿黑色软皮衫,外套银色锁子甲,银色的狼头护肩,金色的龙头护心镜,眼睛里泛着憧憬的光芒。
这几日他已经开始读了些书,在石凡看来,书中所写的那些斩帅夺旗,万夫莫当的英雄豪杰,也就是面前男子的这副模样。
“大哥,看我长高了没有?”肖玉从肖雷的怀中跳了出来,用力地挺了挺胸脯。
肖雷一脸温和地笑着说道:“恩,长高了些,不过还是石头长得快,看这样子用不了两三年,怕是比我都要高喽。”说完揉了揉石凡的脑袋。
“嘿嘿。”石凡咧着嘴傻笑,一脸满足,似乎面前男子的话语就是天大的褒奖。
“哼。”肖玉撇了撇嘴,对于石凡的大块头,肖玉也很是郁闷,明明自己还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