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之巅不知何其高,北境之景难与外人道。
顺着光亮走出奇奇怪怪的隧道,便是一片钟灵秀丽的丛林。面对着这片仙境一般的清雅之所,不单是肖玉,歌林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百花缠绿树,蝶舞鸟争鸣,阳光之下,林中或动或静的一切都镀着一层晶莹。
若是文人墨客有幸会于此地,定然会文思泉涌、诗兴大发,挥毫泼墨一番。
南慕云在北境之时,不单是修习武艺兵法,诗画fēng_liú也皆不俗。
肖玉在南慕云的府中看到过许多山水风景的名家手迹,但不论是臆想挥毫,还是临摹细琢,都没有自己从小游玩的这片林子动人、讨喜。
文曲书院的才子陈丹青,琴棋书画皆享誉已久,墨宝手迹被附庸风雅之人炒至天价,名流大家更是赞其“神仙笔”。
陈丹青曾一身素衣满目淡然地进过皇长子府中,即兴一副山水,在场之人无不溜须拍马,南慕云更是将其请进书房,探讨交流。
陈丹青离开王府的时候,满脸陶醉回味,众人皆以为,定是名流汇集大有裨益。但不想陈丹青自此之后,极情于山水,却无一满意。
只有南慕云知道,陈丹青当日只是赏了一幅画,一副从师娘穆琴那讨来的山水画,而画的就是肖玉和歌林眼前的这片郁郁葱葱。
当日的陈丹青曾问道:“云殿下,此画出自何人之手,画中绝色可曾相见?”
“有幸相见,但挥毫之人……前辈有训,恕难相告。”
“丹青可能亲临?”
“此生无缘。”
“观此手迹,但无缘一观,呵呵,殿下是想毁了我啊。”陈丹青摇头苦笑。
“先生误会,先生大作,慕云钦佩,请入书房一览是期望先生更进一步。”
“哦?”陈丹青一脸期待。
“先生之作,不论意境还是手法,皆可谓是当世一流。但,先生所画山水,尚属人间……”
南慕云当日意在点拨,但仍有保留,因为穆琴曾言道:“纵是天神手段,仙境沉凡,此间万物已再难被超越,再难更迷人了。”
肖翔天也曾评价:“要是能把这处景色搬到北境前线,两边还打个屁啊,坐下来喝茶赏景就行了。”
肖玉和歌林漫步其中,虽是赶路,但此时却再难加快脚步。
肖玉一遍遍地深呼吸,贪婪地享受着从口鼻而入的空气。湿润的空气中搅着泥土的苦涩、草子的幽香、百花的芬芳。
肖玉边走边玩,一会儿追跑逗弄着并不怕人的蝴蝶,一会儿趴在地上品尝一下花瓣上的甘甜玉露,一会儿又抱住一棵树干将脸贴上倾听着什么……
文人骚客最喜比诗斗墨,归故还乡的诗歌小曲不知写了多少。
有荣归故里的满腔豪情,有功名未显的意兴阑珊,还有彷徨、踌躇,驻步不前。但真正写出无意名利,游子归来心境的却少之又少,勉强能用来抒发此处心境的也只是:
看新芽,倚古树,江山依旧色;云游万里,苍穹不动,少年归,重温昨日梦。
此时的肖玉尚不能清楚地描述出自己的心境,他只知道,当行出隧道,看到这一片葱郁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些激动,浑身上下似乎都处于一种暖洋洋地舒适轻松之中。
这片丛林即使是北境中人,也不允许随意涉足,因此可以说是少有人烟。就算是从前的肖玉,也需要每次都由亲人长辈带领,经父亲批准才能来此游玩。
但肖玉此刻虽未见一人,却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歌林姐快看!上次娘亲就是在那作画,我就在旁边抓住了一只金色的蝴蝶!”
“还在!还在!这树上的痕迹是哥哥帮我刻上去的,当时我才这么高。歌林姐,你帮我比一比,再刻一个记号。”
“咦?这里应该有个歪脖树的?”
“找到了!在前面!”
……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肖玉这逛逛那看看,努力寻找着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或给他留下过痕迹的一草一木。
想要穿过这片丛林,即使片刻不停也要一日的行程,但歌林并不着急,静静地跟着肖玉在林间游逛。
流连此处的不只肖玉,从小在北境长大的歌林同样很享受在这林间漫步。只不过她没有告诉肖玉,自己在儿时也曾陪着穆琴来此作画,也曾缠着肖翔天帮她留下身高的记号。
月影高悬,还没看见前方的林影的尽头,两人还未走过小半的丛林。
看着歪脖树下熟睡的肖玉,歌林一脸宠溺地掏出手帕拭去他嘴角挂下的口水。
黑夜密林之中,月光斑驳洒下,伴着虫鸣草香,歌林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片人间仙境虽和北川山脉相连,但从来没有野兽出现,即使是常见的野兔山鸡也从未有过。
此时的歌林无比安心,即使在兵甲林立,高手如云的皇宫大内,歌林也从未睡得这般安心。因为她知道,进入此林便已进入了北境。在北境,肖玉便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清晨的林中雾色朦胧,身处其中宛如登上云端。
肖玉之前游玩了半日,休息一夜,触景生情。渴望及早见到家人的心,愈发急切。
用力吸满一口气,朝着远处用力呼喊:“我是阿玉啊``````我回来了!”
然后催促道:“歌林姐,你背着我走,我要快点见到父亲和娘亲。”
歌林背起肖玉,瞬间如风一般在林间飞掠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