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云:立德、立功、立言,此为三不朽。”刘仁轨肃然起敬道:“若真能如此,都督的功绩,可留名青史。”
“我可不敢和圣人比,不过,倒也想凭手中刀剑,做一番事业来。”
苏大为迎着海风,平静但却坚定的道。
人的想法,是不断被环境改变的。
开始,他只想活得潇洒自在。
但权力越来越大,还能安心当一个逍遥世外的散人?
不可能的。
现在的苏大为,和刚来大唐时的苏大为,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被李治命为百济熊津都督府代都督。
可以说是百济方面大员,得李治秘旨,许以“便宜”行事。
大丈夫手中有权,岂可不做一番事业?
当年随苏定方征西突厥时,苏定方给他几百唐骑,结果苏大为在极短的时间里,攻略草原诸部,纠集起一支数万人的仆从军。
大破木昆部,甚至重挫了咄运的突厥狼骑。
最后追袭数千里,终于擒获西突厥沙钵罗可汗。
西突厥自此灭国。
他苏大为,本就不是一个安份的人。
到现在,他也认清了自己这一点。
并没有任何不适,相反,血液里涌起一股冲动。
“昔日手中数百唐军,便可纵横草原,现如今我为代都督,手中掌着一万余唐军,这次可以做大一点。”
此时的苏大为,在半岛之上,无人能制。
时来天地皆同力。
半岛,注定是属于他的舞台。
海船顺风远去,向着大唐熊津都督府的方向,逐渐变成几个小白点。
……
辰时正。
天空铅云密布。
开春后,最后的倒春寒,令整个泗沘城,都笼罩在阴冷之中。
嵎夷道行军副总管刘仁愿,手抚着颔下的大胡子,紧锁着双眉,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巡视着城防。
天气虽冷,但比之最寒冷的冬季已经好了许多。
比天气更冷的,或许是人心。
贞观十九年,太宗征高句丽,他因为勇猛,被太宗钦点随军。
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受到太宗的嘉奖,被破格封为“上柱国”,另封黎阳县开国公,擢为右武卫凤鸣府左果毅都尉,押领飞骑于北门长上。
贞观二十一年,任行军副总管,随英国公李勣经略漠北薛延陀,并迎接车鼻可汗,安抚九姓铁勒,升为郎将。
翌年受命经略辽东,并授右武卫神通府左果毅都尉。
他本以为,那是一个辉煌的起点。
却不想,那是一个终点。
自太宗驾崩以后,他这位勇将,已经被人逐渐遗忘。
时间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几乎忘了战场是什么样子。
直到七年后,永徽五年,苏定方随程知节征西突厥,亲口点了刘仁愿。
令这位老将,血再一次热起。
那时的他,已经五十余岁,壮士暮年,斗志不改。
战场的敌人,他不怕。
但来自背后的明枪暗箭,却令人防不胜防。
“人生四十不惑,五十半百,六十知天命,如今我已是知命之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刘仁愿摸着自己浓密胡须,露出一抹苦笑。
陛下他,始终不信自己这个太宗朝的老人啊……
就算是对武后的人,陛下也提甚深。
否则,就以百济现在的烂摊子,陛下何苦让苏大为来承担,来坐这个位置。
权是放了,但也意味着,要承担一切后果。
熊津都督府这个位置,不好坐。
“杀杀杀~”
城下突然传出战鼓声,喊杀声,令刘仁愿心头一跳,急步走到墙边,将守在哨位的一名年轻兵卒挤在一边。
“副总管!”
“攻城了吗?”
“还……还没有。”
年轻唐兵见守城最高统率,大唐副总管居然与自己说话,一时激动得脸色胀红,有些手足无措。
刘仁愿却顾不上看他,双眼直直的盯着城下。
从昨天开始,四周的叛军便多了起来。
之前泗沘城附近也有些叛军,但大多是如游魂一样,三五游骑吊着。
这一次,来的是真正的大军,看着黑鸦鸦的人头,怕不得有数万人。
“不自量力。”
一员年轻的将领,身披黑色披风,向这边大步走来。
此人相貌俊朗,高鼻深目,有着不同于唐人的异族特点。
正是唐军折冲府都尉,阿史那道真。
“道真,你来了?”
“副总管,我来是请战的,请许我带本部八百人,出城冲阵,杀了杀叛军的锐气。”
阿史那道真向刘仁愿叉手道。
从他仰起的脸庞上,洋溢起强烈的自信。
“别看他们人多,在末将看来,皆是土鸡瓦狗,一冲就垮,不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他们还以为我军软弱可欺!”
刘仁愿摸着胡须沉声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还看?”
阿史那道真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昨天叛军来了,副总管说先看看局势,再看下去,只怕百济人都要开始攻城了。”
刘仁愿圆眼瞪起:“你不是说他们土鸡瓦狗,一触即溃,还有何可担心的?”
“这……”阿史那道真一时哑然。
刘仁愿双手扶墙,向下俯视道:“区区几万叛军,自然没什么战力,可是扶余丰号称复国,难道就想用这几万流民来攻下泗沘?”
“副总管,你是说其中有诈?”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