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的双手,这个灭了她江家满门,将她缢死在棠梨宫的男人,这个上辈子和她牵扯十多年的男人!
她竟然又和他重逢了?
随着帝王的仪仗越来越近,顾青玉的心越来越慌。她拽着手里的宝剑,隐隐发抖。
她的手腕不住的抖,目光浅浅变得混沌不安。
不知何时旁边一位太监已经走了过来,“这位小姐,宫里头不许带剑器。”
云珠走上前来,“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位是南阳郡主,奉的是太后懿旨,拿的是许家列于云台上的宝剑!”
太监认识云珠,知道是太后宫里的,连忙跪下来,“竟然是郡主,奴才冲撞了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顾青玉水眸一敛,将宝剑拔出来,笑吟吟的打量起来。宝剑这么多年放在云台里,又无人护理,宝剑早就钝了。
顾青玉忽然笑起来,声音确是冷的,“功臣的剑,如今倒是不许拿了!飞鸟尽,良弓藏,如今仗打完了,弓也成有罪的了?”
不远处,李景湛听见了小姑娘的口齿伶俐,正注目看着她。他身着杏黄色锦缎八宝彩云滚章龙袍,迥然精锐的眸子微微一眯,漆黑的便深不见底,浓眉锐目,俊朗而慑人。皇帝如今不过二十七的年纪,可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从容不迫,亮及逼人的气势。
他身上带着不容侵犯的帝王之气,一如既往的沉稳霸道。
旁边的人立刻对李景湛道,“这是延庆公主的女儿,南阳郡主。”
许家和顾家联姻的女儿?为何这般显赫的身份的女子,他不曾听说?这延庆公主乃是太后的义女,时常出入宫廷,自己竟然是第一次见着这小郡主?
又有人道,“郡主因为生病,过去寄养在庵堂里。”
李景湛点头,这女孩子这般美丽娇柔,口齿伶俐,如何是从庵堂里出来的。
“臣女给皇上请安。”顾青玉咬牙跪在这个男人面前。
她不敢抬头看他,她怕一抬头,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她怕她眼底的恨意溢出来。
在着长安城里,见到李景湛是迟早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突然。当这个爱过恨过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而她躲在另一张皮里,内心泛起无限涟漪。
上辈子,江家抄家灭族,她存过杀了他的心思,可是她武功不及他。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手里的匕首捅进他的肩头,“玉儿!这是朕欠你的一刀。庸亲王谋反,你曾替朕挡过一刀。但是日后你若是在做这样的事,休怪朕翻脸无情。”
他仿佛就只是在戏弄她,戏弄她杀不了他。此刻她握着这把钝了的刀,锋利的刀都不曾取他性命,何况是这把钝了的刀。
李景湛盯着她,“你方才说飞鸟尽,良弓藏。仗打完了,弓成了有罪的?”
他身上的龙涎香将她围住,让她没有一个呼吸的空隙。
“不错。”顾青玉咬牙道。
李景湛指着方才和顾青玉说话的太监,“谁敢说良弓有错?来人,把这个奴才拉下去仗责八十!”
看着那太监带着哭声喊声被拖下去,谁说良弓有错?不是皇帝陛下您?她几经失神,又变得失魂落魄,像是被大雨淋透了,发丝衣裳头贴在身上,冷意钻进皮肤深处,她孤零零的跪在青石地板上。
“过来。”李景湛道。
顾青玉呆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重新走在李景湛的身边。
“你怕朕?”李景湛道。
顾青玉低声,“皇上龙威,臣女心生畏惧。”
李景湛心中暗叹,世上也没有人似她?那般的勇敢无惧。
“起来吧!”
“谢皇上。”顾青玉道。
他补充了一句,“朕是你的舅舅,你不必畏惧朕。”
顾青玉十分规矩,“多谢皇上舅舅。”
吉祥殿里的太监出正好过来请皇帝,“今日延庆公主来了,太后娘娘请皇上去用晚膳。”
“如此,朕正要去给母后请安。”李景湛带着微笑道。
皇后高氏被罚跪吉祥殿的事情,这样大的事情,李景湛不可能不知道,而是他根本漠视这些。
就像姐姐失去了孩子,李景湛也该是知道的,只是他不予理睬。
顾青玉看着那杏黄色的龙袍背影,捏紧了手心,他是个无情的人,帝王都是无情人。而她上辈子奢求的是帝王的一颗心,真是笑话……
沿着太液湖畔而行,前有杨柳若干,栽种在湖水边,又有一木制平台从中延伸了出来,上建六角亭,谓之藕香榭。待得六月,荷花开遍,宛若在花中,香气扑鼻,怡然自醉。
如今虽不是六月,却有一株梨树,栽在水岸边,晴雪香浓,冰肌玉骨。雪白的花瓣随着水风吹落在木栏小桥上。
不远处一女子坐在藕香榭的水亭里,圆窗框里好似生成了一幅画,她身着一件桃红色褶皱罗裙,怀抱一琵琶,轻柔的琵琶乐声顺着水风飘进众人耳朵里。
见着皇帝有兴趣,刘满立刻使人去问。
琵琶弹完前奏,水岸边传来女子清婉的吴侬软语,“光月色两平分,花有清香月有荫。”
这样柔软的歌声,这样温柔的水风,这样风情的梨花和佳人,的确是一幅好景致。
琵琶技艺虽有挑剔之处,但歌声却遮盖了缺点,将人都唱的酥了。
刘满低声对皇帝道,“是咸福宫的晴婕妤。”
李景湛捏着手里的珠子,顾青玉却变了脸色。
原来是彩晴?旁的人争宠,她看热闹就是了,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