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三人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月,夏天到了,好在穿山过岭,树木成荫,倒也不觉得炎热。这天傍晚,路经一村舍,陈玄奘说道:“悟空,我们去借宿一宵,明日再走吧。”
猪八戒抢先说道:“说得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
孙悟空说道:“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才几天,就生报怨!”
猪八戒说道:“我什么时候抱怨了?肚子饿了就要吃饭,难道就是抱怨了?”
孙悟空说道:“你这还不是抱怨?”
猪八戒说道:“我又不像你这喝风呵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总是忍饥挨饿,你可晓得?”
孙悟空说道:“师父啊,你看看咱们饿着八戒啦。”
猪八戒说道:“你少在师父面前挑拨离间,我何曾抱怨过?要不,以后担子你来挑。”
孙悟空说道:“师父,你看他,我只是说了他一句,他就连担子都不挑了。”
陈玄奘看两个徒弟吵了起来,也明白孙悟空是在故意挤兑猪八戒,便说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就不是个出家人了,要不你还是回去罢。”
孙悟空帮腔道:“回去吧,回去吧,担子我来挑,又不是没挑过。”
猪八戒慌得跪下道:“师父,你不要听师兄的,他是在栽赃陷害挑拨离间呢!我不曾报怨,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我说肚子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鬼。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么能说我不是出家人?”
孙悟空别过脸去不理睬,陈玄奘说道:“我也知道你诚心随我西去。你起来吧。”又说道:“悟空,你不可错怪了八戒。”
孙悟空心中恼恨,但是也不好发作,只能低头继续赶路。猪八戒纵身跳起,仿佛没事人一样,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开心地招呼道:“师父,您上马。”
他服侍着陈玄奘踩蹬上马,还关切地说道:“师父,您小心点儿。”又问:“师父,您坐稳了吗?”
陈玄奘说道:“稳了,稳了。”
“好咧,师父,您慢点。”然后又欢快地挑起担子,爽朗地对孙悟空说道:“师兄,咱们走吧!”
猪八戒越是表现得像开心麻花一样,孙悟空越是憋屈!但是他无计可施,只能垂首跟在后头。
三人来到路旁一户人家门口,陈玄奘下了马,孙悟空赶紧接了缰绳,这才找到了一点存在感,猪八戒将担子放下。师兄弟二人伫立在绿荫之下,看这个师父拄着九环锡杖前去叫门。
猪八戒说道:“师兄啊,你的脾气也该收敛一些,对师父要多加敬重。”
孙悟空冷笑道:“嘿嘿,师弟竟教训起师兄来了。”
猪八戒还是笑容满面,说道:“猴子啊,我叫你一声师兄是瞧得起你,当年我水淹花果山的时候,你还是块石头呢。”
孙悟空吃惊道:“水淹花果山?”
猪八戒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提醒你,做人呢,还是要谦虚一点,不要那么骄狂。否则,如来佛祖不是白关了你五百年?”
孙悟空大怒道,说道:“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猪八戒还是笑嘻嘻说道:“你看你看,说你脾气不好,你怎么又要打人呢?你不怕老和尚怪罪你?”
孙悟空心中一凉,对这猪八戒感到了发自心底的恐惧,他或许武艺不如自己高强,但是耍起心机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偏偏他又有本事,让师父短短一个月的时光就跟他亲近起来。
孙悟空心中恼怒,正在这时候,只见师父已经叫开了门,一个老头迎了出来。
陈玄奘说道:“施主,问讯了。”
老头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哪方来的?”
陈玄奘说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
老头摆手摇头道:“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
孙悟空听了此话,一肚子怒火正不知何处发泄,蹦上前来,高叫道:“那老儿,你这么大年纪,全不晓事。我出家人远来借宿,就把这厌钝的话来唬我。如果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也能坐一夜,不打搅你。”
老头被吓得够呛,扯住陈玄奘道:““父,你倒不言语,你那个徒弟,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怎么反冲撞我这年老之人!”
陈玄奘说道:“悟空,不要冲撞了老人。”
猪八戒在远处树荫下说道:“师父啊,我师兄他就是沉不住气。”
陈玄奘说道:“悟空,你以后要跟八戒多学学。”
孙悟空气得不打一处来,若由着他的性子,他早就一棒子打死这头猪了,但是他也知道,猪八戒的武艺虽然不如自己,但是要一棒子打杀却也很难,何况,同是师兄弟,又怎能说打死就打死了呢?正苦闷之际,想起《多心经》来,便在心中默念:“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