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个秋日,正是极好的时节,如清峰铺上一层浓郁的金红。
天很高远,蓝得出奇,白云飘渺,候鸟正在南迁。
不知不觉我和有风避世于这如清峰已三年有余了。早晨我起了身推门而出,秋日清爽不腻的斜斜阳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陈旧的木栅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我朝院外走去,竹林边多了片小小的田地,是有风开垦出来的,这几日地里的蔬菜瓜果长势倒挺喜人。
田里有不大的锄头,一下一下细细翻着地,动作娴熟,便似这尘世中最最寻常的男子一般。
我揉揉眼睛,他并未凭空消失,这确非梦境。
他似是有所感应,蓦地回过身来,抬首不可思议又略带了揶揄,“今日可真是稀奇,怎地这般自觉,不等我唤你便起身了?”
我半点也不羞恼的意思,小跑到他身边缠住他,“以后你一起身便唤我,我同你一道,好不好?”
他清朗的面庞浮上层柔和,笑却不语,捏捏我的面颊,转头又去摆弄地里的那些菜。
“我说有风,”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碎碎念道,“人间常道男耕女织,耕,你的的确确是一把好手,然我却不太会织,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有风手上一顿,直起身转头竟白了我一眼,“你倒一点儿也不晓得害臊。”
我笑嘻嘻勾上他脖子,“老夫老妻的,还有何好害臊的?”我以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他的眉眼太近,有些模糊,却无端牵出了许多的暧昧。
他极是无奈,尽力将锄头避开我僵硬地直立着,“莫如,我身上有些脏。”
“是么?”我一本正经地去扒拉他衣襟,“既然脏了,干脆便脱了罢。”
“这位上神……如此光天化日的……”有风红着张俊颜护住胸口,含羞带怯道,“我们可否进屋再说?”另一只手却很不规矩地搂上我的腰。
我愣过一瞬后极是想笑,却生生憋了住,捉住他那只手提到他面前甩了甩,十分严肃地说,“冷若冰霜的有风上仙原是这样耍流氓的,倒要叫天上那些仰慕你的女仙来瞧瞧……”
他深邃的眉眼弯弯,如同秋日中的一泓深潭,忽地俯下身来在我唇上啄了一口,“这样如何?”
美色当前,我又怎能不被迷得心神激荡,神智全失?竟迷迷糊糊地由衷地点头,“叫他们都看见才好。”如此也好叫那些女仙死了对我家有风的花花肠子。
唔……脱口而出后我才觉得有些窘意。无耻竟是会传染的,近墨者黑,真真是很有一番道理。
有风眸里的笑意愈加深浓,揉揉我的发顶,指指脚边空了的木桶,“既然来了,便去打些水吧。”
我撅着嘴巴,佯装不大甘愿,“你倒是会使唤。”
说罢提了木桶,高高兴兴地一蹦一跳往山泉边去了。
因秋季少雨干燥的缘故,流瀑细上了许多,泉水却愈见清澈,连水底的鹅卵石亦十分地清晰。
我一心一意直奔到水边,却远远地瞧见对岸的结节外立着个修长白影,出尘绝逸,仙气凛然的。
自从三年我和清徐来到此地,魔界前前后后明里暗里也不晓得闯来了多少回,都被我以这道以半神之力的结界拒之门外。倒是仙界异常沉得住气,到此时才见着一个,却还是个在外头闷声不响徘徊的。
我扯扯嘴角,伸手一挥撤去结界,他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望着我。
三年的时光并不长,该来的终究会来。
“星君可别来无恙?”
来者北辰星君轻轻一点地,踏着水面在我面前站定,半晌才叹口气,“莫如……”
我瞥了一眼他手中那卷明黄的布帛,勾勾唇角道,“天帝决定退位了?看来是仙魔之隙守不住了罢?”
北辰迟疑了半晌,这才点一点头将诏书递给我,“你所料不差。”
“我晓得了,”我看也未看,只淡然将诏书收入怀中,“劳烦星君走一趟了。”
“莫如,”他唤我一声,又顿了顿,“其实你大可不必去补仙魔之隙的,仙界泱泱男儿,要你一个女娃娃舍身,委实……”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道,“星君既然这般想,又怎会接这趟差事?”
他低垂了双眸,“你是否觉得我……太过无情无义了?”
我想了想道,“当年仙界三杰,我父君和花司都私心甚重,太过感情用事,唯有北辰星君你始终清醒着,是以为仙,你最最称职不过。”
北辰星君挑一挑眉,“这似乎不是在夸我?”
“确实不是,”我实诚道,“不过说出我的认知罢了。”
他怔了怔,神色认真起来,“你说的不错。我精于卜算,算得花司有魔的命格,是以才疏远于他,却不知这才是他成魔的因由;我亦算得你父君大限已近,却无力挽回……”
说罢他自嘲地笑了,却很苦。
我蓦地同情起他来,始终清醒,始终清醒着权衡利弊,始终清醒地痛苦着。
“我走了,还得回承天殿复命。”他拍了拍我的肩,转身离去时蓦地又回过头来,“莫如,无论做什么,恪守本心便好,没有什么一定是你的义务。”
说着他飘飘然地飞远了,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我却仰头望了许久,终究收回了目光,深吸了口气提着水回到田里,见有风正立在树下,肩上挎了个藤编的篮子正在摘桔子,平添了些烟火之气。
方才倒还很波澜不兴的,如今此情此景竟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