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过是在瞬息之间,白小玉原本看到男人将手放在腰上,眼看着就要掏出枪来,小手早已攥紧,深深吸气,水眸颤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陈开同和十多个学生看见她的举动,眸色微闪,心尖微颤,都开始抗议起来。此时的白小玉看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寒冬腊月里枝头灼灼绽放的梅花,不屈不挠,坚贞顽强,瞬间就点燃了他们体内的热血。
白小玉刚刚听到身后的动静,却仍旧倔强地挡在他们面前。就在她的心脏几欲跳出胸腔的时候,却忽然有阵风吹进了她的领子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去,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那一人的影子。
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祁璆鸣应是从淮军大营直接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戎装,外面是藏青色的军装大衣,腰间系着皮带,长靴上的马刺锃亮,几乎晃瞎人的眼。他还是如以往一般风姿卓绝,却唯独下巴上青色的胡渣显示了他最近的劳累。
白小玉看着他走进来,看着他掏出手枪,看着他将枪口对准刚刚还在威胁自己的人,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心里,心中最坚硬的一块被眼前人敲落,碎了一地。只觉心尖一热,鼻尖微酸,心底生出一种落泪的冲动。
其实她早就听说了,最近湘蜀二军重开战衅,对淮军影响甚大,大帅府里电讯频传,人来人往,他一直忙得分身乏术。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将她接过去,因为他知道她在那里住着不舒服,他想给她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份她渴盼的安宁。
似乎所有的不安和危险,他都抗住了,只把她放在最舒服的地方。自从那晚荒唐一夜之后,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他了,没想到再见时竟是在这种情境下。她忽然生出些自责,说好了不给他添麻烦的,却终究火上浇油,想来他要更忙了。
祁璆鸣接到李妈的电话时,什么话都没说,放下手头的所有公文,就朝西街胡同赶来了。生怕晚上一分钟,家里的小女人都会有生命危险。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就看到有人欲拿枪威胁她的生命,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比拿枪对着自己更让人生气!漆黑的眼睛骤然弥漫了一点猩红的深浓色泽,好似地狱幽火一般。
那一瞬间,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冲动,让他想要一枪崩了那人的脑袋,才能压灭心头升腾的火焰。他也确实拔出了抢,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那人的头,看着他跪在地上求饶。他微微眯起眼睛,薄唇微启,舌尖滚出的音调犹如门外被隔绝的寒秋冷风,令人阴冷战栗,“你知道她是谁吗?也敢拿枪威胁她!”
白小玉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呆了,看到他心里就好似有了依仗,原本冰凉的身体慢慢地有了热气,此时见他如此盛怒,不禁上前一步,细嫩白皙的小手盖在了他的大手上,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燕绥,算了吧。”不要为了我杀人,也不要在我面前杀人,那样我会自责死的。
祁璆鸣原本黝黑的瞳仁中积聚着连天的怒火,却在她短短的几个字中慢慢地熄灭了,明明她的声音是温柔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却带着如水的清凉。那只细白的小手盖在上面,触手的肌肤温软滑腻,像是西洋来的轻羽,拂在上面带着淡淡的暖。
他的手指不觉慢慢放开,赤红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声音低沉暗哑,“起来吧。”然后朝着屋内的士兵摆了摆手,原本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全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祁璆鸣看了白小玉身后一群呆若木鸡的青年学生,眉头微皱,低低说了一句,“最近市政厅在严厉遏制学生运动,你们做事之前最好谨而慎之。”说罢,揽着白小玉走了出去。
两人出屋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落日的余晖早已被逐渐降临的夜色吞噬。胡同里的风裹挟着秋意的寒凉迎面吹在身上,白小玉缩在他怀里,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脚步还未踏出一步,肩上忽然一暖,藏青色的军装大衣已拢在了她身上,她抬头看了祁璆鸣一眼,盈盈秋水眸里满是温软。
祁璆鸣被她看的一怔,刚刚太过匆忙,都没注意到她今日穿的是纱裙,小巧的脚裹在白袜里,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地面上,轻轻作响。只觉心头一热,恍然想起了一年多前。
那时候他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还未将军权握在手中,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祁婉兮找他谈话,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娶白家大小姐,她便会帮他坐上最高位,获得祁大帅的认可。他那时还不懂为什么,后来隐约知道白小菲的死跟她有关,心里真是恨极了她。
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甘愿,他还是答应了,既是为了权力,也是为了报仇。有一天,路过女子学堂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竟让司机停在了路边。放学后,身穿蓝上衫黑布裙的女学生一涌而出,三五成群,像是晚归的乳燕,叽叽喳喳。
那时候正是春天,楼前一树树梨花灼灼其华,似雪非雪,似烟非烟,像是在赶一场盛世。明明有那么多身穿同样衣服的女学生,却偏偏只有她入了他的眼。不像是其他人三三两两,她只有一人,带着特有的清韵和淡淡的萧索。
许是被满树的梨花吸引了,她踏着黑色的小皮鞋走到树下,就那样站在满目落雪般的梨花树下,白色的花瓣滑落在肩头,细软的发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