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缓下来,松松肩,笑笑:“好像说得有点套路,但这些都是我的人生规划。今天很有幸遇到你愿意倾听,而我自己又愿意倾诉。我是秉着真诚和坦然说这些的,起码,这是对我们双方的尊重。”
思竹有些动容。这是一个她前二十五年岁月从未接触过的新异性,有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理智周详的人生计划。她缓缓说道:“谢谢你的坦诚。我家普通农村家庭,有鸡圈、有藕田、一院房。父母感情笃深。我日常生活能自给自足。”
“清塘村的一院房,稍加拾掇,相当于鸣涧的郊区别墅了。”何鈡梁笑眯眯的:“女孩子家有个正经工作就行,挣钱多少不要紧的,养家不都是男人的事?”
这话言犹在耳,同样的许诺不同的人对你说,可信度得用心揣摩。
近十点,何钟梁开车送杨思竹回清塘村。
对思竹而言熟稔于心的道路,突然就有了不同。
夜幕下暮深深的田野、散布零落的荧荧灯火、远处山峦连天融地无穷黛烟。以前的她从来没静下心来欣赏过家乡的夜景,没体会到夜晚沉默中的大地如此厚重和浩瀚。毕竟以往哪一次摸黑回家,不是倦鸟盼归巢?
她现在能从容地欣赏这一切,是因为有一个阳光正气的同行者陪伴。
接下来到春节的这一段时间,何鈡梁隔三差五会去富丽来食品批发部接思竹下班。约个饭,转会街,或公园溜溜,赶晚十点前送她回家。在人多拥堵的时候,他自然会把她护在身旁;过马路时,体贴地挽起她的手。
她也会在他买单或去洗手间间歇,帮他拿上外套,替下手包。这是恋爱中水到渠成的得体举止吧!从稚爱失败中涅槃的人,学会了情感需要用心养护。
鸣涧每临年关,阴雨霏霏。杨家后院白白花花的莲藕垒了半个院坝。一家仨戴着灯芯草帽,脚套长筒塑靴忙得手脚不停。
杨世龙负责在两大桶水中把每节大藕先后投进去搓洗淘涤,王燕飞把丈夫身旁裹泥藕添上,把洗白的藕节堆放在院前方。思竹在手压井旁不停地压水,把父亲面前混如泥浆的水瓦走,添上新水。
父亲埋头苦做,思竹和母亲一人搬藕一人运水。坝边沿泥藕堆渐渐少下去,坝中央胖胖的白莲藕堆成了绵延的小山坡,污泥水在一家脚下流淌成河。
大门口响起了汽车鸣笛声,王燕飞倏地直起身:“小何来了。”
杨世龙也扬起了胡茬上滴挂着泥珠子的古铜脸,朝女儿裂开嘴笑:“错不了,你晚回来那几日,我们都听到了同样的鸣笛声。”
“那我看去。”思竹心下欢喜,把胶手套脱了,洗手,再抹把脸。刚才陀螺般转着还不觉冷,此刻不由机灵灵打个冷颤。她踏着笨重的筒靴吧唧吧唧走向后房门,正看见何鈡梁在大堂矮几上方放下些手提包装物,看见她,便走来。
西装革履的精品男和水滴泥溅的村姑相视而觑。何鈡梁忍笑得脸颊肉都在抖,帮思竹取下草帽。
思竹麻利地换上棉拖,去卫生间用过热水,便坐沙发上舒舒服服烤电烘器了。
何鈡梁各处走着,四处打量,并在她房门口站定,探头进去还走了几步,出来坐思竹旁,帮她揉暖手。
她促狭地问:“有别墅的韵味吗?”
他煞有介事地评论:“框架是有,细节欠精致。客厅够大,每间房都单配洗漱间,上楼旋转室内梯,厨房院内另起,格局很不错哦。楼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