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可皇帝对着顾沅,那怒气却是积雪遇上了暖阳,只稍停一会儿便化了。对着自己喜欢的人,面上再怎么生气,内里还是一样的喜欢,更何况刚刚两人还那样的亲近呢?皇帝坐起来瞪了顾沅没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躺了回去,伸手将顾沅的衣襟拉平整,将衣带领扣重新结好。
顾沅讶然:“小爷?”
“朕总有一日要你心甘情愿。”皇帝有生以来第一次替人系衣带,将顾沅的衣襟系好,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没有歪斜松脱才满意。她伸手将顾沅揽住,脸贴在顾沅胸口上,轻轻叹了口气,“朕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才学容貌之类的喜欢,朕说不出来,但日久见人心,总有一日朕能让你明白。”
“奴婢要是一直不明白呢?”
“你以为到了这一步,朕还会放你走么?”皇帝突然隔着中衣不轻不重地咬了顾沅的胸口一口,这举动让顾沅倒吸了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中衣和主腰都只是一层春绸料子,薄而光滑,这样的地方被人隔着衣料这样碰触还是第一次,顾沅的脸蓦地一阵发烧,又不能推拒,强忍着将皇帝推拒开的羞涩,身体僵得笔直。
这样柔顺的予取予求让皇帝蓦地一阵口干舌燥,刚刚看到的微微起伏的莲花在皇帝脑海里闪来闪去,她强压住亲近的冲动,松开手,躺进礼床,离顾沅远远的,好一阵才勉强平复了心跳:“阿沅,你帮朕倒一盏茶来吧!”
“奴婢遵命。”顾沅也一样松了一口气,踩着踏板撩帘出去,先剪灯花,再查看炭火,之后才自茶吊子里倾出杯温茶来,进龙帐奉与皇帝。
夜深了,大帐里极静,听得见帐外北风的声音。皇帝将顾沅的举动听了个□不离十,并没有出言责备顾沅的拖延差事,接过来喝了半盏茶,她极自然地抬手将珐琅茶盏送到顾沅唇边,语气亲昵:“折腾这么久了,你就不渴?”
眼见顾沅怔住,皇帝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蒙上一层似怒如羞的红晕:“你敢嫌弃朕?”
“奴婢怎么敢?”顾沅急忙伸手接过,“只是,只是这样太过僭越了。”
“有什么好僭越的?”皇帝转过脸,脸上红晕更深,几乎连耳朵都红了,“咱们,咱们刚刚那样的事都做了,你喝朕一盏茶算什么?”
这样半夜下来,顾沅确实也渴了,便也不再推辞,将剩下半盏饮尽。御前宫人待遇本就丰厚,她又得皇帝青目,平日里着实饮了不少好茶,可御茶果然还是更胜一筹,火候味道都恰到好处,让人唇齿留甘回味万千,皇帝瞥见顾沅的神色,心情蓦地大好起来,朝她扬眉一笑:“这阳羡茶的滋味不坏,是吧?朕一直想要让你尝尝。”
“味道极好,奴婢谢过小爷。”顾沅在踏板上朝着皇帝一礼,皇帝却伸手将她拉上床榻,“夜这么深了,就搁在小几上,明天早上再收拾也不迟。”
她这一次并没再和顾沅亲近,依旧躺得离顾沅远远的,只是等顾沅躺下,却又坐了起来,挪身过来替顾沅掖被角。顾沅是照顾惯了别人的,突然自己被人这样照顾,又是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十分不自在,伸手按住皇帝的手:“该奴婢照料小爷的,怎么反过来了?待会儿小爷躺下时——”
“这点事朕自己还料理得来。”皇帝板着脸,一派批折子似的认真,可那不争气的红晕怎么也掩不住,“朕今日,今日对你那样——要是放在寻常人家,难道不该是朕照顾你么?”
一股暖气儿自顾沅心底冲上来,让她的眼睛瞬间酸涩起来。无论是十一娘还是皇帝,皇帝的心思举动都是一样的稚拙无隐,让她总是没法像对待旁人一样冷静得全然无染。这心思细密得无孔不入,又直白得来势汹汹,自己再冷静自持,又能保持多久呢?
皇帝已经睡了回去,听着呼吸似乎渐渐均匀了。顾沅悄悄伸手按了按胸口,刚刚皇帝咬过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身上,有一点疼,有一点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不必查看也知道,皇帝用力的痕迹必定已经留在那里了,就算皇帝没有做到最终那一步,但与人做了这样亲近私密的事的身体,还能算是清白无染么?
顾沅在黑暗里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虽然算是自幼青梅竹马,可她只将吕传看做兄长同窗,从不曾对他起过儿女之思。是不是自己从很久之前就觉得他并非心目中的良人,才处处以礼相待,顾家家事也从不肯让他帮忙呢?无论如何,那都是两家父母郑重定下的亲事,就算自己眼下一时半刻不能脱身,也该寻个合适时候,修书回去说明情由退亲,以免耽搁了对方。好在入京的时候就早已商定,吕传祖父母孝期在十月底才守满,之后重新打理家业,准备来年恩科考试,要待恩科之后,才着手准备婚嫁,还有些时日可以慢慢打算。只是阿母一心盼望着自己早日成婚生子,平安到老,倘若知道自己宁愿没名没分地守着皇帝,有违顾家清白门风,不知道会不会怒极攻心将自己赶出门去?
顾沅沉默着想自己的心事,另一边皇帝也一样不成眠。刚刚顾沅的种种在皇帝脑海里闪来闪去,让她第一次清晰明了原来女子也可对另一个女子有这样清晰的独占yù_wàng。皇帝于读书上过目不忘,是出了名的早慧和好记性。那一年她陪着先帝去遂王府,被招待留在老遂王的小书房里歇午觉,自书架上抽了本《四书》,里头却是那等妖精打架的情景。当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