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聚有时别有时
收起银叶，我跨出院门，原本是想在回府前来请张妈妈传道受业解惑，不想意外遇到她遇险，还鬼使神差地得了这么个甩也甩不掉的东西，早知道就继续做一个傻呆呆的米虫算了，我有些怨念的想道。
“阿语姑娘，阿语姑娘……”一只手突兀地在我跟前晃了晃，我这才收回思绪。小伍道：“阿语姑娘，我家主子在那边等你。”
我尴尬地冲他道了谢，只顾着张妈妈的事情，倒是忘记自己亲口让人家等的事了。我有些羞赧，一颗心如鹿撞，扭扭捏捏地走过去，道：“让先生久等了。”
“我姓白，单名一个翼字。”
我一怔，想要开口的话，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多谢白公子相救，我代妈妈谢过公子。”
“姑娘特意留下我来，不会只是道谢吧？”
“当然不是!”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在这张看似平常的脸上，有一双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一样，在那双眼睛下，我顿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我跺了跺脚，这样急切的回答，似乎比男子更显孟浪，当下羞愧极了，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的身后事，姑娘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代为出面，就当是好人做到底了。”
那边小伍已经开始在打理，不得不佩服男子的速度。我是闺阁女子，出面打理张妈妈的后事却也不妥，何况还是偷偷溜出来的情况下。不过还是很佩服他的洞察力，为何没有将张妈妈认为是我的家人呢？
“我原先还在犯愁，白公子肯再度相助，实在是再好不过。”
“哦？能够得到姑娘的褒奖，还真是不容易。既然我帮了姑娘的忙，那么现下，姑娘是否该告诉我实情了呢？”他轻轻挑了挑眉，语带双关的问我。
我不得不惊叹道：“白公子真是好眼力，什么都逃不过公子的慧眼。”
“几年以前，我曾经被白公子救过一命，不知道白公子是否记得？”我试探着的问道。那时候因为贪玩，谁知平坦的山涧竟然险些要了我的命，我一时不察，一脚踏空，幸亏被人拉起来。如若不然，这条小命早没了。当然，这是属于原本身子的主人的记忆，有时候头疼，又会想起一些来，却总是不完整。
“诚如公子所言，医者救死扶伤，红花楼每年救治的病人不计其数，又怎么会记得，无意间救过的我呢？只是小女子虽然不才，却也知道物归原主的道理。”
“姑娘如今看着，年纪也不大，几年以前的事情，姑娘如何又记得如此清楚。再者，以姑娘所言，姑娘险些坠落山崖，也就是说，以当时的处境，姑娘很难看清救命恩人的面容，姑娘又如何能够确定，拿出手相救的人，一定是白某呢？”
“因为声音。”我笃定地说道：“人的年龄渐长，样子会发生变化，有人甚至可能乔装，可是声音却不会。”说着，我将随身携带的小木雕双手奉上，道：“我想这是白公子心爱之物，既已转危为安，自当原物奉还。”
其实那次还有许多事，可惜我并不能完全想起，但毫无疑问，这具身体对眼前的这个男子，有着无端的信任和，依恋。而他，当时的笑如和风霁月，并不曾像现在这样，虽然有礼有节，却是透着疏离。
白翼的眼，忽地眯了眯，若不是这是在夜晚，我也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姑娘若是喜欢，便收着吧！”他淡淡的语音传来，我深吸口气，也微笑道：“既然白公子不肯再要，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
“何以见得？”
我回了四个字：“盛情难却。”不是不失望的，小玩意么？他是这样认为，他可知我曾有多宝贝这个木雕，而这木雕，是他在我的注视下一笔一画刻下来的，还说若是将来有何需求，可以拿着这个小木雕去找他。
而今，他竟然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么？
我本来想，今时不同往日，他过去赠送的那个小女孩，不过是一名乡野女子，没有那么复杂的家世背景，而他的愿望，也定然是纯粹的，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也忘记我的样子。所以当我知道我的家，将军府要接回我时，第一时间就知道，我不配再拥有它了。红花楼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穷乡僻壤建立一个根据地，说它完全是为了救治病人而存在，我是绝对不会完全相信的。我不想去判断它为何存在于这里，但我深知，一旦我回到将军府，身份有别，也许是宅斗剧看太多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我的家人，会是因为我病好了，或者心生愧疚，就把我接回府里去，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世家的女儿，哪个不是作为掣肘或者联络其他家族的棋子，牺牲自己的幸福？刚好这具身体，年十三，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不是么？
至于和红花楼，还有无端被卷入的三叶门，未必将来不会站在对立面。上次那个阿肆也说了，红花楼和三叶门素无来往，这各大门派各大世家之间，想要来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与其到时候“兵戎相见”，不如现在就撇清，反正从张妈妈出事到现在，我这张脸，就磕磕碰碰沾满了泥巴，日后相见，白翼也未必能够认出我来。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个叫做阿肆的红衣男子，若不是他亮相了那两手功夫，我还当真傻傻地以为，红花楼只是个山间开设的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