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音呆住了。
她一时间动也不是说也不是,支吾了半晌,才想起来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萧淮初,也不好直接伸手,就那么竖在他眼前,“师兄……”
说什么?我知道你压力大?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能听进去就怪了。
萧淮初少有的狼狈时候偏偏让她这个前两天刚惹祸的人撞见,想善了恐怕都很困难,是以石音只能干站着,什么话都不好说。
萧淮初的眼泪一颗两颗砸下来,无声无息的,若不是她在他身边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哭泣,也就那么一滴两滴,很快的就从他的手背上滑落下去,转瞬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身处高处,无人可傍,眼泪真的忍不住也只能将那溢出来的一两滴挤掉,哭一半、留一半,淌回心里,自己慢慢流去,连哭都不得痛快。
萧淮初眨眨眼,抬头道,“无事。”顿了顿,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番模样再逞强也于事无补,只好干巴巴憋出来一句,“事情过于纷乱。”
石音看他缓过气来,一歪身子坐在他面前的桌几前,萧淮初怔了怔,随即脱口而出一句,“没个正形。”
这话莫名有些耳熟,石音也顾不得其他,变本加厉般又往他身边挪了挪,“掌门师兄还生我的气否?”
小姑娘的笑意几分明艳,令他有些头晕目眩,“……没。”
怎会生你的气。
石音歪歪头,“掌门师兄可是有大事被方盟主拿捏住,所以不得挣脱?”
萧淮初神色古怪了一瞬,没有接话,石音继续道,“按照掌门师兄的为人,如果是自己的事情,就是拿命去填也不会让平阅派涉入风波凶险,怕是本身便是门派的事情吧?”
静了半晌,萧淮初低低道,“你一向敏锐。”
苍天作证,她的敏锐可是最近才练出来的,考虑到这个一向有可能还涉及到死之前的一段日子,石音抿了抿唇,“平阅派的事,掌门师兄真的打算自己扛吗?”
萧淮初的声音闷闷的,“书漠知道。”
她接话,“二师兄知道,但掌门师兄依旧苦恼,说明此事连二师兄都解决不了。唔……怕是有些难办呐。”
罗书漠心大过天,武功一绝,能让他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么久以来怕是只有一个蛊毒之乱,平阅派到底有多大的窟窿,让罗书漠都无所适从?
萧淮初叹了口气,“历史遗留,我有什么办法。”
石音眉心抽了抽,“平阅派的历史遗留问题还能跟方盟主的十里围城牵连起来,倒是件稀罕事。”
她站起身拉开帘子,外面的阳光熙熙攘攘钻进来,暖橙颜色像极了平阅派那帮孩子们身上的衣服,温暖又充满活力,石音倚靠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萧淮初,眼睛里的神采令人不忍移开目光。
“……你知道当年舒筠奕、云沐泽、方平岚的事吗?”
萧淮初是第三个给她讲这个“当年”的人。
方平岚的孤煞之命小女儿出生,甫一落地就被方平岚忍痛割爱,与方夫人一起葬了,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事情,暗地里方平岚偷偷摸摸藏起了小女儿,并特意从山下百姓人家里选了一众孩子进十方坞,其实是为了掩藏方二小姐痕迹。
石音点点头,“略有耳闻。”
萧淮初慢慢攥拳,“这件事,被人告发给了当年的武林盟主云沐泽,方平岚的二师兄。”顿了顿,“告发的人,是师父。”
平阅派前掌门人陈谷。
云沐泽为着同门之谊和公正之心左右为难,愁思良久,给被武林正道唾弃,藏身于墨梵城的大师兄舒筠奕去了书信,虽然行踪隐秘,但方平岚捕风捉影,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舒筠奕那封,“方平岚之事,劝你莫要再优柔寡断,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最后一封他寄回给云沐泽的书信。
就在云沐泽纠结的时候,方平岚已然动了心思,在这封信到剑栖山庄的时候,方平岚指控云沐泽勾结墨梵城的事情彻底爆发,云沐泽来不及处理这件事,就被方平岚的指控推下了盟主位。
好一出师兄弟自相参杂的大戏码。
那个武林人人喊打的大魔头舒筠奕,却在黄沙漫天的小城中给同门师弟最中肯中正的意见;那个为武林做了许许多多事、风光霁月的云沐泽,却因着自己心里的那一丝同门之谊被同门害死;那个成了为武林剔毒瘤英雄的方平岚,却在父女之情和同门之谊之间,义无反顾的为待他诚心诚意的二师兄泼上了脏水。
石音按了按微疼的太阳穴,“所以方知姌拿的是……师父的把柄?”
陈谷看似仅仅只是提了一嘴的作用,但是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若不是他把这件事情摊在云沐泽面前,或许云沐泽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谷的作用,是让云沐泽无路可退,必须直面。
不知为何,刚刚石音那句师父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奇怪了一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对劲,完全没注意到萧淮初在那句师父的时候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眼中的震颤避无可避。
怕是重生以来,并未见过陈谷,所以不顺口所致。
萧淮初很快调整了状态,眨眨眼低了头,道,“不止。”他踌躇了一下,“孤煞之命的事情,你可知为何师父那般在意?”
石音摇摇头,就听他续道,“其实孤煞之命的本源,与平阅派息息相关。”
她瞪大了眼睛。
武林正道人人喊打喊杀、生而为死的那些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