酗儿翘着脚,一把琵他的脖领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你!你!你妹啊!”
“……”
僧格岱钦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唾沫。
他瞧不见眼么前儿那面具里头的人儿的表情,可他瞧的见那喷火的眼。
那双眼,灵动。
那双眼,泛着火光。
那双眼,比草原上的星星还要亮。
最重要的那双眼,真的不是乌林珠的眼。
“你是谁?”僧格岱钦低声问。
这一次,不是蒙语,而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她是谁?
哈哈哈!
“我他妈烧鸡我!”酗儿气急败坏的揪着他的脖领子,歪着头,给出足够的视线,让他瞧清楚眼么前儿给他咬的绝对血肉模糊的牙印儿,咬牙切齿的狠叨叨的骂着。
“你他妈带个面具,遮脸还是遮眼呢,瞧清楚人嘛样儿没!上来就啃!你当满大街跟你带一样面具的都是你那什么珠呢!珠你大爷啊!扯犊子你道是找个好地方啊!苞米地,猪窝哪哪儿不没人呢!带个破几把面具往介庙会凑你妹热闹啊!”
脖领子给她揪成揪儿的僧格岱钦想要解释,“姑……”
“甭叫姑,叫娘都不好使!”
“我……”
“我我我我个屁!你说你认错人了就认错人了?我他妈说给你咬一口就咬一口?烧鸡都没我憋屈!啃烧鸡你他妈还得问问价吧?”
“不然……”说话的同时,僧格岱钦把手伸进了钱袋,结果还没掏,脖领子的揪又紧了一圈儿。
“掏银子?你他妈还真当小爷儿是烧鸡呢!”
酗儿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蹭蹭的窜,她越拧越紧,她道是想这蒙古石头也常常给人勒岔气儿的滋味儿,然——
与她的死命挣扎不同,她只觉得眼么前的大块头身子越来越弯,怎么说呢——
像是在配合她拧着他的脖领子。
而且不无意外的话,酗儿确定,她清楚的听见那面具后头传出了沉沉的——
没错,是笑声。
“你丫有病吧?脑子让骡子给踢了?”
酗儿那面具地下的眉毛都快挑飞了,脑子里原本想着眼么前这石头块子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然接下来却只听他漫着笑意的道。
“我是瞧你这翘脚翘的累。”
嘛嘛嘛嘛啊!
“操!雷母她二哥,风[疯]子!”酗儿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儿,电雷石火前抬腿儿利落的一脚朝他裆前一蹬,而后轻飘飘的一甩手,把那吃痛的‘捂裆派’丢在了后面,三窜两窜的窜出了人群跑没了影子。
她今儿还有事儿,没时间跟这蒙古大石头再耗了,才刚的事儿全当她今天倒霉,被狗咬了!
许是人实在多,许是酗儿今儿实在着急,再或许是她那一脚实在踹的够狠,酗儿不知——
在她走后,那逐渐散开的人群中间,那个蒙古块头吃痛的到抽着气,弯腰捡起了掉在他脚边儿的那把蒙古剔,呵呵的笑了许久。
直到半晌上了那街口的马车,摘了面具盘坐在其上,恁是那刚毅的脸上自脑门到左脸爬着一个一掌长的狰狞刀疤,也遮不住这一脸难掩的笑容。
“将军,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一声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声音从马车里头被褥里躺着的那个干瘦士兵嘴里说出来。
“呵……”僧格岱钦低低的笑着,把玩着手里的蒙古剔道,“碰上个炸炉烧鸡。”
“烧鸡?”
那士兵听不懂,只仰头看着那在他们所有将士心中宛如神祗的将军。
他的一笑,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安心。
世人只知道他们将军杀敌如魔,可鲜少有人知道,他笑起来,和善如佛。
“将军,您该多笑笑……咳咳咳……”那士兵话还没说完,就连连猛咳嗽起来,见状,僧格岱钦连忙把那刀别在腰间,俯身去替他顺着气儿。
那满是老茧和冻疮的大手如同这进京的月余的每一日一样,轻轻的给那士兵顺着气儿,只摸着那离皮越来越近的骨头,僧格岱钦知道。
毛头的命,不久已。
“觉得怎么样?”重新帮他固定好枕头,僧格岱钦问。
“得将军一路如此照料,毛头就算下了黄……”说到这儿,那小士兵哽咽了,那堪比骷髅的干瘦的脸滑下了两条泪。
“哭什么!没出息!”僧格岱钦骤起了眉头斥道,“好男儿流血不流泪!”
可说归说,那抹泪的手,却是万般的轻,仿佛那手下的一把骨头,稍微一用力就能变成一把灰灰飞烟灭。
看着眼前将军刚毅的脸,毛头用尽全身的余力咬着下唇,硬生生的把眼圈儿的晶莹憋回去,他气若游丝却异常坚定的道。
“僧王的兵不怕死!僧王的兵没有眼泪!僧王的兵……”
那犹然在耳的训话还未说完,就被僧格岱钦的一声长叹打断。
“傻小子,若有来世,别在倒霉的做我的兵了……”
可不?
寒冬酷暑日日操练,边患内乱事事在前,喝酒吃肉玩女人,样样与他们无关,抛头颅洒热血为国献身,一个都躲不过。
到头来,战功,却是他僧格岱钦一个人的。
又有谁会记得那些撒热血在战场之上的士兵?
世人都知道他僧格岱钦这场仗打得漂亮,那京城里等着他的是盛大的凯旋仪,皇帝要赐他亲王头衔,还有那精致的亲王府等等之类的光环等着他。
可没有多少